“恋星、恋星……”
恋星忽地转身,把两大袋点心塞给陆正辉。
“这些你拿去请车辆课的人吃,偷偷地喔,就说是你请他们吃的。”
“啊!这不是你帮人家买的吗?”
“没关系,反正出了点意外……”恋星咬住唇,不太自然地朝他笑笑,快步走出餐厅大门。
陆正辉傻傻地呆站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隐隐嗅到危机逼近的气味。
意外?什么意外?
恋星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吧?
☆ ☆ ☆
结束冗长的会议,蒙于砚推掉各部门经理为他举办的接风餐会,急于赶赴下一个地点,不巧出门时正好碰上下班时间,他焦急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等了大半天也等不来一辆计程车。
“嗨,蒙于砚!”
有人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见叫他的人是下午在员工餐厅喂饱他的天使,手里抱着一顶可爱的安全帽,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他仓卒地笑笑,算打了招呼,注意力仍集中在寻找空车上。
“你在等计程车吗?这时候的计程车不太好叫喔。”恋星热心地提醒他;“是吗?”蒙于砚疲惫地叹了口气。
恋星留意到他眼中充满了忧虑和焦急,和下午谈笑风生时的他判若两人。
“你要去什么地方?”她轻轻问。
“和信治癌中心医院。”
“喔,我知道,在北投那边。”她小心翼翼地探询:“你去看朋友吗?”
“我母亲。”他简短地答道。
恋星微讶。她知道那家医院只针对癌症病患治疗,也就是说,蒙于砚的母亲是个癌症病患。
她深深凝视他俊挺的侧脸,没有下午的灿阳光的遮蔽,站在夕阳余晖中的他,沉重的乌云清晰地在他眉心浮现,她发自内心地怜惜他,因为她很了解那种明明心中痛苦欲死,在人前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心情。
“去‘和信’搭计程车太费时了,不如搭捷运会比较快喔。”她的声音尽量轻柔,仿佛这样就能不触痛他。
“噢,我都忘记台北的捷运通车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要不要我送你去捷运站?”她从容不迫地提出邀请,心脏其实紧张得快要停止了。
“你送我?”蒙于砚呆了呆,看见她伸手指着停在路边的五十CC摩托车,这才恍然大悟。
“太好了,你果然是天使,见我有难就现身拯救我。”他的双手忘形地搭着她的双肩,露出爽朗愉快的笑容。
恋星顿住了呼吸,感到一阵舒畅的电流从他掌心传进她的肌肤,渐渐朝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捷运站离这里远吗?”蒙于砚并没有发现她震栗的反应,径自收回手,抬头四下张望。
恋星暗暗喘口气,极力压制激越澎湃的情绪,不想被他瞧出来。
“不远,过两条马路就到了。”她刻意活泼地笑着,扬起纤秀的指尖往右前方一指。
蒙于砚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就在这时候,所有的街灯忽然一一亮了起来,柔和的灯光掩盖了下班时刻飞扬腾起的烟尘,照亮了群车壅塞的大马路,灿亮的夜景一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心口蓦地闪过一阵熟悉的悸动,多年以前,他总是在这里停车等待,等待那轻盈似雪花的身影朝他飞奔过来。
他无意识地怔望着眼前朦胧的灯影,思念的痛楚又开始侵袭他的心脏,他以为自己终于已经遗忘了,原来并没有……
“走吧。”
恋星旋过身,长发编成麻花辫的辫梢无意间轻刷过蒙于砚的手背,他惊忡回过神来,回头追看她的身影,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头发竟然长达腰际,梳理得光洁整齐,编成一束现在女孩子很少会编的麻花辫,看起来虽然缺乏现代感,但却别有一种清灵秀丽的美。
他不由自主地跟上她的步伐,与她并肩走向停在路旁的摩托车,前一刻困扰他的痛楚感莫名地被驱散了。
恋星打开摩托车后座,取出一顶轻便型的安全帽回身交给他。
“喏,给你。”
“你居然还多放一顶安全帽。”他惊奇地看着她,不经意间,看见下午穿在她身上的那件薄外套,正静静躺在后座车厢里。
“有备无患呀!”她嫣然一笑,熟练地放下后座,发动引擎。
蒙于砚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戴上安全帽,跨坐上车,忽然发现这辆摩托车被人高马大的他一坐下,倒成了迷你玩具摩托车了。
“喂喂喂,你这辆摩托车会不会解体啊?”他紧张兮兮地喊。
“试试看喽!如果解体,就有机会换新车了。”恋星格格地大笑着,噗地催动引擎。
这辈子她第一次主动邀请男人上摩托车,虽然一直拼命往前坐,但蒙于砚的胸膛仍无法避免地紧靠着她的背,散发着属于男人的体热熨贴着她,让她昏眩、迷乱,整个人陷溺在某种颠覆的不安和兴奋里。
她快乐得想欢呼,不敢相信这一刻的惊喜和兴奋是由她自己制造出来的。
“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蒙于砚好玩地扯了扯她的辫子。
“辜恋星。”
她迎着风喊。
“恋……星……”
他低低重复她的名字。
“暗恋星星,这名字很好记吧?”
她露出自我陶醉的笑容。
两条马路很快就过了,恋星把车停在捷运站前,偏转过脸,笑说:“到了。”
“谢谢。”
蒙于砚脱下安全帽给她,目光停驻在她脸上,眼中含着某种深意。
“为什么要暗恋星星呢?恋星。”他忽然说。
恋星心口一震。
“星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看得见却摸不着,只能暗恋还能怎么样呢?”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觉得心跳在逐渐加快。
蒙于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为什么不说和星星谈恋爱呢?就算是不可能实现,也能有想像的权利啊,下次自我介绍时记得要这么说,知道吗?”
恋星扬睫,望见他无比温柔的眼神,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她心中泛漫开来,有种莫名的感动。
“好啊,下次我会记得。”
“请问小姐芳名?”他突然低头探问。
恋星呆了呆,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叫恋星,和星星谈恋爱,很好记哟。”她爽朗明快地配合他。
“很好,就是这样。”蒙于砚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恋星怔怔然地凝望着他,这男人像个魔法师,言语、微笑都有法力,点亮了她生命中的星星。
她仿佛能在他的眼中看见满身璀璨的自己,被灿亮柔暖的星星拥抱、包围——
第二章
站在五○一号病房前,蒙于砚盯着门牌上的名字“乐静兰”,迟迟不敢敲门。
巡房的护士热心地走过来,轻手轻脚地帮他开了门,小声地对他说:“乐小姐刚刚才睡着,你别敲门吵醒她。”
乐小姐?蒙于砚道了谢,直觉护士对母亲的称呼很有趣,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竟然还称呼她小姐。
他脚步轻缓地走到病床前,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一看见病床上熟睡的母亲时,他的心脏猛然一阵紧缩,双眼逐渐润湿了。
病床上的母亲整整瘦了一大圈,模样已和他六年前离开时大不相同了,他无力地在病床前坐下,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
他是独子,自从父亲在他十岁那年心脏病去世以后,他就和母亲两个人相依相伴过日子,六年前,因为一段感情的重挫,他选择离开台湾总公司,飞到旧金山,临行前,母亲为了不成为他的负担,自己提议要住到养老院去,他拥有百万年薪的身价,因此帮母亲找了一个需每月付费五万元的五星级养老院,希望借由优渥舒适的生活环境,来弥补心中无法亲自照顾母亲的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