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给我记住!
她忽然伤心起来,一个人从十七岁开始就独自过活,为了三餐辍学,跟着父亲生前的好友学习摄影,然后边工作边完成学业,一步步走到现在自组个人工作室的局面,怎么说都该熬出头了才对啊!是什么缘故让她老是楣运当头?年初的摄影展胎死腹中也就算了,她没背影靠山,开不成她认了。但六月时的一件案子明明说好要请她拍摄的却临时变卦,换了别人。而现在,她又不小心拍了些可能会致命的照片而得罪日本鬼子,沦落到有家不敢回、工作室被捣毁,不寒而栗得露宿街头的悲惨遭遇……
爸妈呀!你们到底有没有保佑你们唯一的女儿啊?她仰头朝夜空抗议,背靠在暗巷的墙上,自艾自怜。
天又黑了,她的肚皮又唱起歌来,饿死实在不适合她这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如果还有人认得出狼狈的她是个女人的话。但是,她的提款卡不见了,口袋里只剩十元港币,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恐怕只有胸口挂着的相机吧!
“这可不能卖,要卖相机,不如卖我自己……”她往暗巷更深处走去,嘴里如此嘟嚷着。
相机是摄影天才父亲留下的宝贝,更是她谋生的工具,说什么也卖不得,而她自己……身为女人或许还值那么一点钱,随便找个男人过一夜,荷包自然膨胀,这点道理她怎么会不懂。不过,说归说,她知道这种事她只敢用想的,想过就算了,反正肚子饿过后就不饿,道理一样。
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她很哀怨地想从暗巷绕道出去。这一带是兰桂坊有名的酒坊区,她走的这条小巷正是许多Pub和酒馆的后门,知道的人不多,因此错暗中只有她踽踽独行。
突然一扇门霍地被打开,泄出一道亮光,一个留着平头的胖男人探出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瞧见她,二话不说地将她拎进门,大吼:“多琴说你会七点到,但你迟了一个小时,你是想让我的表演开天窗是不是?难道他没对你说今天的表演少个人就撑不起场面?你该死的以为自己是红牌吗?还敢给我迟到!”
说真的赫连淳淳压根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哪有人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劈头就乱骂,前因后果也不解释解释,要不是她所有的力气得用来对抗肚皮的收缩,她才不会静静地任这个胖子乱骂一通。
见好没有开口,胖子也不再发脾气,拖着她走进一间有如服装垃圾场的房间,将她丢给一个高瘦的男人,说“替代多琴的人到了,瘦哥,要他换好衣服,等一下马上上台。”
什么和什么?赫连淳淳不明所以,胡涂地被那位瘦子拉到一个化妆台前面,然后一件缝满亮片的俗丽礼服丢在她的大腿上,耳边传来那位瘦子的声音——
“换上这件衣服,其他人已经在后台等着了。还有,别忘了戴上假胸垫,总要像个女人才行。”
如果有人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会感谢他一辈子!
赫连淳淳瞪着四周,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这小小的空间里放了几十件的晚礼服,亮片反射着灯光,刺眼得让她错错欲睡。
要她换上腿上那件“耸”到极点的低胸礼服,想都别想!她从小到大只穿裤装,连裙子都没穿过,更别提这件暴露得几近色情的衣裳了。
赫连淳淳慢慢站起来,打算再从后门离开。这票人显然认错对象了,或许他们正在等一个从后门进来的家伙,而她好死不死正好就在后门外徘徊。
真好笑!
她推开房门,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重重地推进门,那个胖子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还没换?老天!你是故意要和我作对是不是?快没时间了,今晚许多贵宾来参观表演,半点纰漏也出不得,你还有时间穷蘑菇?”
“听着!我……”她伸出手指指着胖子。
“你不想要钱了是不是?你到底干不干?”胖子的嗓门又尖又响,听起来刺耳极了。
一听到“钱”字,赫连淳淳的眼前蓦地一亮,肚子也没来由的暖了起来。钱等于饭,饭等于饱!
哦!她脑中现在只容得下这种单纯的逻辑了。
“只要有钱,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话未经大脑就自动从她嘴巴冒出。
“那好,换上礼服,其他人都在等你了。”胖子说着摔上门离开。
换衣服?换就换,管他是要干什么,只要有钱能买东西填饱肚子就行了。饥饿的人通常没资格讨论品格和尊严。
她迅速地穿上礼服,刻意漠视几乎要从领口跳出的两团白玉乳峰,随便挑了个红色的口红涂在唇上,再用一堆眼影遮掩原有白净秀丽的脸孔,这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虽然在这种地方有认得她的人才怪,但好歹也算自我安慰。
冲了房门,她随着掌声来到后台,当下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
一群高佻又美丽的女人早已等在后台,每一个都绝艳无伦,野性十足,尤其是她们身上的礼服极尽夸张与裸露,性感得会让男人掉出眼珠。但是,让赫连淳淳吃惊的还不只这些,而是她们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丝怪异。
“哟!你就是代表多琴的人吗?他还好吧?”从美女嘴里吐出的,居然是低沉的男性嗓音!
谁……谁来把我敲昏吧!她定定地瞪着那张逐渐逼近的脸也,浓妆下,依然看得出较为粗大的毛细孔与颧骨。
“你叫什么名字啊?长得比女人还像女人吔!”另一个也凑上来。
“瞧瞧,好细嫩的皮肤哦!你都在哪时保养的?”其中一人直盯着她的胸口不放。
“嘿!小心别打太多女性荷尔蒙,到时连那话儿也萎缩了。”又有人插嘴。
赫连淳淳被眼前好几张浓妆艳抹的面孔弄得头错脑胀,一个名词从饿扁的肚子直往上冒,穿过心口,来到喉咙,终于迸出声音。
“人……人妖!”她尖喊地声音比她想像的还要响亮。
众“男人”被她脱口而出的话惹笑了,每一个都笑得花枝乱颤,纷纷摸摸她的头说:“当然哪!难道你不是吗?小伙子。”
她失神地杵在当场,扭紧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就在她无意识的片刻,她已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舞台。
恶梦!天大的恶梦!
什么人都好,快来摇醒我!快!再梦下去,她一定会死在梦里。
灿烂地投射灯在她眼前聚成好几道光束,如雷的掌声更将她仅存的意志力瓦解殆尽,因此,当音乐声响起时,赫连淳淳站在舞台的中央,史无前例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成为这档人妖主秀最令人意外的高潮。
第二章
林剑希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的酒店里看到这种闹剧,凤凰酒店向来以高级秀闻名,表演风格并不是走爆笑路线,而是以法国红磨坊及美国拉斯给加斯的华丽严谨为借镜,在香港一直有一定有表演水准。
但刚刚那一瞬间,许多观众在惊呼之余,仍忍不住哄堂大笑,谁教台上那位娇小的男艺人昏倒的模样既滑稽又可笑,加上其他男艺慌张失措地乱成一团,怎么看都像一出肥皂剧。
林剑希快步地绕到后台,看见那位昏迷不醒的主角被其他团员抬下场,平放在后台的一张长椅上。
“这该死的是怎么一回事?”胖爷拔尖着嗓子拔开人群,破口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