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游侠。”不等对方先出声她就直呼其名。
她对不同人设定了不同的铃声,而这铃声正代表易侠君。
“嗨,小葳,你还好吗?”易侠君固定每周会打两次电话关心一下以前的同居人。“少了你在耳边喳呼当然更好了。”段葳老喜欢说些损人不利己的话。
“嘿,说点像:‘游侠,我好想你……’这类的话会要你的命啊?”易侠君嘟囔着。“不会要我的命,只会让我想吐。”段葳抿嘴一笑。面对易侠君,她的冷漠就渐渐解除,连同刚才的惊悸也逐渐平息。“你啊,就是爱逞强,明明想我又不愿直说,何必这么嘴硬呢?向别人承认寂寞又没罪。”易侠君偏爱挖苦她。“你今天打电话来就是要说这些屁话?”段葳快受不了了,易侠君直来直往的性子还是没变多少,这都要怪她的情人沈拓没调教成功。“你把老朋友的问候当屁话?”
“谁要你说些毫无意义的事来浪费我打计算机和上网的时间。”段葳啐道。“你啊,尽管抱着你的计算机吧!说不定将来会得到一项‘爱计算机胜于爱人类’的金氏世界纪录。”易侠君刻意讥讽她。“那也不错!”她不会轻易被她激怒。
“老实说,我真想知道什么人能收服你这个‘叛客’,没道理只有我和朗青遭天谴,你却逍遥法外,这太不公平了。”易侠君颇不是滋味。“这表示我道行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你放心从良吧!劣女的版图还有我顶着,垮不了的。”段葳的保证有点不伦不类。“啐!你也早点放下屠刀,好立地成佛吧!”易侠君还真担心她。
“我?你真以为我能成得了佛?别天真了,游侠,当我真的放下屠刀时,大概就是断气的时候了。”她冷冷地自嘲。“别胡说,小葳,有些事只是思想的转变而已,你现在正用一扇窗在看世界,可是你不知道上帝其实为我们开了好几扇窗,当你能试着去看看别扇窗户时,你会看见不同的景物。这是我的经验。”易侠君语重心长地说着自己的感慨。“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正喜欢现在这扇窗的风景,短期内不打算换窗户,可以吗?”段葳的固执和她的智商不相上下。“随你了,只要你快乐就好。”易侠君放弃规劝了,有些事除非自己想通,否则别人永远帮不上忙。“好了,我还要忙……”段葳不客气地道。
“等等,上回朗青从美国打电话给我,提到一件事,她说,你一个人住那幢别墅她不太放心,问你要不要找个室友什么的?”明知是多余,易侠君还是问了。“室友?不必了,我一个人正乐个清静。”段葳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一般人敢住进这幢鬼屋似的别墅吗?更何况,她讨厌与人接触,何必多找个人来虐待自己?“我只是替朗青传话,现在治安不好,你要小心点。”易侠君多少也有点担心。“治安差就是你的责任了,易刑警,你不去维护人民的安全,还有空我我抬杠?”她顺势反讽她。“是是,都是我的责任,不浪费时间了,我要去吃沉拓买回来的披萨了。”易侠君被说得不爽,立刻结束谈话。段葳莞尔一笑,吃披萨比抓坏蛋重要,要是台湾治安全靠易侠君,那不就完了?被易侠君这么一闹,她连上网的兴致都没了,倒是心情变得不错。
想想会住进这幢别墅并认识佟朗青与易侠君,还真是一段机缘。
二个心态不平衡且离经叛道的劣女不约而同住进这里,居然能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然后一个个被人收服领走……她呢?谁敢收她?“上帝”吗?
手机又响了。
但这回的响声却让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秀气的细眉愈蹙愈紧。
那是她母亲冯素云的来电。
迟疑了好几秒,她才接听。
“喂?”她的声音疏离且冷漠。
“小葳,在忙吗?”冯素云的声音还是像人一样细柔,只不过听来总带点畏缩的成分。“嗯,我很忙,有事?”那件事发生后,她和母亲之间变得非常生疏,这是为何她总是一个人住,避着母亲的原因。“明天……你贺叔又要替我庆生……你要回来吗?”冯素云道明来电的目的。“是吗?又一年了啊,真快……”她看向桌历,好心情又消失了。
“我有一年没见到你了……小葳,要回家哦,你若没来,你贺叔会觉得奇怪……”冯素云怯怯地拿贺允山当盾牌。“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怕他查出你女儿是个杀人凶手吗?”她无情地道。贺允山是东方科技的总裁,他和冯素云是旧识,七年前两人再次重逢后,他便展开了追求,并承诺要照顾她们母女。能遇到像贺允山这样的男人,段葳相信一定是老天可怜她母亲受了太多苦而赏给她的报偿。年近五十岁的男人,稳重、温柔又多金,她完全可以理解母亲为了保有这份迟来的幸福而对她总是怀有戒心的心情。如果让贺允山知道她杀了她上一任继父,搞不好他会吓得拔腿就跑。
“小葳……我不是这个意思……”冯素云反驳得一点力量也没有。
“别担心,我不会扯你后腿的,贺叔人还不错,我没有理由杀他。”她冷讥地说。基于以前的阴影,她对贺允山戒备又观察了一年多才愿意与他交谈,只是也只能做到客气相对的地步而已,她无法再相信任何人,即使贺允山待她很好,供她吃住上学,嘘寒问暖,她依然保持着固定距离。“小葳!”听她这么说,冯素云惊喘一声。
“这些年来我表现得还不好吗?在贺叔眼中,我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学生,品学兼优,独立自主,我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妈。”十五岁那年以读书为由,她搬出了贺允山的家,独自租屋度日,她受够了母亲小心翼翼的防范模样,好象她是洪水猛兽,随时会表露原形,伤了贺允山似的。她干脆远离她“美好的生活”,免得她经常心惊肉跳。当初说好,她得在每年母亲生日时回家探望为条件才能离家,而且要守规矩,要好好读书,要……为了从母亲监视犯人的眼中逃离,她做到了她种种的要求,在贺允山面前,她除了静一点之外,看不出任何异状。“我知道你这些表现全是为了我,也知道你的为难,可是我是真的关心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么孤立自己,折磨自己……”“我哪有折磨自己?我日子过得挺好的。”她刻意用愉快的语调说。
“不……你一点都不快乐……”冯素云看得出她在压抑,她怕她总有一天会崩溃。“活着本来就是件痛苦的事,何必一定要快乐?”她说得轻描淡写。
“你……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电话里传来冯素云啜泣的声音。
段葳皱了皱眉,每次都这样,说不到几句就哭,为什么母亲这辈子只能用哭来向命运提出抗议?“我还有事……”她想挂断电话了。
“要来哦!小葳,一定……”母亲的声音随着手机关机而消失,连同那令她头疼的哭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泛出冷笑。
自从十岁那个事件之后,她就发现母亲看她的眼神变了。
虽然口头不说,但她很清楚,与其说她防着她,不如说她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