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迷惘吧?不知如何是好,才会想见他,而他……他竟狠心地将她求援的手推开,让她独自承受一切。
“她就快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她,说些正面鼓励的话,提振提振她的精神。”医生交代完毕,摇摇头离开。
易侠君推了推犹自发愣的杨恕,说:“还杵着干什么?进去看她吧!”
“我们在这里等就好。”段葳点点头,抿抿嘴算是鼓励。
深深吸一口气壮壮心脏,他走进去看佟朗青,在充斥着药水味的空间中,她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苍白的脸,削瘦的双颊,本来就纤瘦的她现在看来更如风絮柳丝,美丽的五官连沉睡中也浅蹙着,似乎在潜意识中仍受着心灵的荼毒。
轻轻握起她的手,他悸动得红了眼眶,无聊的报复,可笑的对峙,他和她之间的战争根本没有输赢,他们都赔进了自己的心,这……算是爱神的包容,还是老天的宽谅?竟以爱的结晶来化解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佟朗青动了一下,张开眼睛,黑澄澄的大眼毫无生气,她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之后,才将目光落在身旁的杨恕身上。
“杨恕?”她在什么地方?杨恕又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死了吗?
“你没事了,朗青,没事了……”深吻着她的手心,他庆幸他及时赶到,救回了她。
“没事?你是说……我没死?”怎么,伤口割得不够深吗?还是,阎罗王真的拒收?
“是的,你没死,我不准你就这样死去!你竟然连我们的孩子也忍心一起带走!”他低嚷着。
“你知道了?”她骇然地缩回手,脸色戒备地瞪着他。
“是的,我知道了,医生说孩子已经五周,也有心跳了,你为什么……”他想再握住她,然而却被她一手挥开。
“你救醒我,是为了来取笑我的?”她睁大眼,打断了他。
“取笑你?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做这种事?你怀孕了居然不说,居然还要毁了两条生命……”他神情激动地靠向前。
“你不是要和秦玲玲走了,还管我如何?你说你不再管我了!现在还来做什么?来同情我?”她生气地瞪视他。
“我没有要和秦玲玲走!我只是想一个人离开你!我以为,离你远远的,就不会再想你,可是,当我看见你倒在血泊里时,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拆不了了,相连着的心根本分不开,如今,再加上我们的孩子,我们注定要永远相守……”
“你是为了孩子才这么说?如果没有孩子,你会为我留下?”
“你难道不懂?我在乎的是你啊!孩子是我们之间相爱的证明,而你却要将他毁掉……”他低吼着。
“不!别说了!你懂什么?这孩子不被期盼,不受祝福,他要是这么被生下来,一定会受苦的!与其如此,不如随我一起走……”她的精神紧绷,整个人激动不已。
“谁说他不被期盼?他是我的孩子啊!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私下决定他的命运?”他愈说愈恼怒心疼。
“你相信他是你的孩子?那你会爱他吗?你是这样地恨我,你又怎么可能接受他?而我……我根本无法一个人抚养他……更不会是个好母亲,我没办法养好一个小孩,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像我母亲一样,一个失手……就将他……将他……”她语无伦次地瞪着自己的双手,恐惧得全身发抖。
杨恕心疼地拥住她,阻止她胡言乱语下去。
“不会的!你不会的!”他在她耳鬓低喊,“朗青!你别胡思乱想!”
“就算我要活下去,我母亲也不会饶过我……因为我违抗了她的话,她不会放过我的小孩……她会抢走我的一切……”她扭动着身体,哭叫着。
他紧紧抱住她,拚命想制止她的恐惧:“不会的!朗青!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会保护你!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的!朗青!”
杨恕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驱走了她内心的惊惧。
“你会保护我,不再离开我,伤害我……”她抓紧他,仰起头,泪如雨下。
“是的,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一脸的保证。
“真的?”
“真的。”
“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她怯怯地问,那模样,既期待又紧张。
“我当然会爱他!因为……因为……”他捧起她的脸,挣开了自尊的箝制,勇敢地承认了在十年前就已刻在心上的一句话。“因为我早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孩子的母亲了。”
这是真的吗?泪眼娑娑中,他的影像被泪光弄糊了,一切都像幻境般,不可思议。她轻颤地问:“你……爱我?现在?”
“不是现在,也不是曾经,是一直如此!我爱了你十年了,朗青。”他再一次揽她入怀,不再避讳累积多年的感情。
“我以为……你恨我……不让我死,就为了折磨我……”她语气哽咽。
“不让你死,是因为深知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她是他心灵的支架,她若消失,他也会崩塌。
“杨恕……”这真的是杨恕吗?还是只是她梦里的幻影?
“所以,千万别想不开!你活着,有两条命跟着存活,一个是肚子里的孩子……”他说着一手按住她的小腹,嗄声道:“另一个是我!”
她泫然地反手抱住他,不再彷徨无依。
他轻吻着她的发丝,感恩地闭上眼睛。不再恨的感觉好轻松,好愉快!
“你真的要我吗?不后悔?”她稍微推开他的怀抱,直视着他。
“永不后悔!”
慢慢低下头,他吻住她苍白冰冷的肩瓣,决定带她一起离开台湾。
生生世世,他再也不会放开她。
门外,易侠君与段葳相视一笑,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下子,爱情杀手铁定要退隐江湖了!
第九章
为了好好照顾佟朗青,杨恕将她接回绿屋,虽然一直没说出口,但他实在受不了她老家的颓圮与脏乱,尤其难以想象那里居然还住了三个女人。
要是传了出去,那易侠君和段葳还有人敢要吗?
个性已经够古怪特异了,若再加上“邋遏”与“懒散”,恐怕,任何男人都不敢恭维吧!
他是因为爱上了佟朗青,只好忽略她对整齐清洁没什么观念的缺点,可是,要他继续看着心爱的女人和未来的孩子住在那种毫无品质可言的环境,他会抓狂!
因此,佟朗青一出院,他就不管她的拒绝,硬是强迫她搬到他的住处,不是他爱说,要是易侠君和段葳看见他的绿屋,她们肯定会羞愧汗颜而死。
当然,这些想法他没说出来,他看得出佟朗青的那两位房客兼室友也非“常人”,他并不想太研究她们,有个佟朗青就够他伤脑筋的了。
是啊!是伤脑筋,瞧她平常来他这里过夜过得挺习惯的,真要她搬进来她又闹情绪了。
“太干净了!杨恕,你这里干净得让我没安全感。”佟朗青皱眉看着他替她准备的客房,不太能适应窗明几净的清亮与温馨。
“干不干净和有没有安全感完全无关,朗青,别再胡思乱想了。”拥着她,他好气又好笑地想着,哪有人嫌地方干净的?
“可是……”太干净会让她想起母亲和父亲留在地上与墙上的血渍,任老家蒙尘,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看见那些污点。
杨恕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他,铿锵有力地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以为让房子蒙上厚厚的灰就能忘记十年前的惨案,可是,那些影像其实不是印在那幢老屋,而是印在你的心里,你不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坑就当作眼不见为净,你要去擦掉心中的残影,只有抹去心中的污渍,你的心窗才能真正明亮,那时,你会发现,阳光灿烂其实是件美好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