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迎晨原本呆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改变。
岳岚把心一横,胡乱地在房间里翻找着,找出一把锋利的雕刻刀,「要死我们母女 就一块死。」语毕她当真要把雕刻刀刺向心窝。
「夫人——」安娜傻眼了,没有想到她是玩真的,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 了,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岳迎晨使出吃奶的力气扑了过去,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拉住了 母亲执刀的手,「妈,不要——」
「卡洛……」岳岚泣不成声地抱住女儿,紧得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
岳迎晨双腿虚软地滑向地毯,布满血丝的眼里慢慢盈满泪水。为什么非要逼她回来 面对这些不可?
血、血、好多血……佑京……死了、死了!脑海中又浮现佑京浑身是血地倒在她怀 中消失的那一幕,「妈,我的心好痛、好痛……」她悲恸地嘶声喊出,感觉像是要被撕 裂了一般。
相爱有罪吗?为什么非要拆散她和佑京不可?
「卡洛,妈知道你心里的苦,妈都明白……」将女儿单薄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岳岚赫然惊觉,他们到底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啊!
「我不要佑京死啊……」她放逐自己就是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安娜也红了眼,容先生对小姐很好,事情原本可以很美满幸福的,为什么会走到这 个地步?弄得大家都伤心、不好过。
岳岚淌着泪轻拍女儿的背,心口彷佛被硬生生地刨挖出一个窟窿来,汩汩地淌着血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卡洛,你醒过来啦,真是太好了。」艾尔·邦克听闻骚动过来一探究竟,唇边温 文的笑却再也不同了。「大家都很为你担心呢。」
岳迎晨闻声身体一僵,哭泣声倏地停止,她慢慢地转过头去,一双泪眼对上他的蓝 眸,空气彷佛在这一瞬间凝结。
「认不得我了吗?我是大哥啊。」艾尔·邦克微微笑。
他……怎么能够在杀死佑京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扮演友爱的大哥,感觉就 好象只是她生了一场病而已……那佑京呢?一阵莫名的痛楚贯穿了她,某种尖锐的东西 戳破了她的心,慢慢地在她的心底萌芽。
凶手!他是谋杀佑京的凶手。
岳迎晨眼底有复杂的纠结,百转千回之后,化为恨意的毒一点一滴侵入她的骨血, 灌溉她心底的尖锐小芽。
岳岚有些担心地审视她,「卡洛,你怎么了?」
她心底的尖锐小芽经过毒血的灌溉,正在迅速成长、茁壮中。「妈,我没事。」努 力将悲伤锁在心底深处,此刻她有更重要的目标。
「卡洛?」岳岚不放心地又唤了一声。
岳迎晨垂下羽睫静默了好半晌,再抬眼时已无风也无雨,只是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 泪痕,「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出去吧。」
「卡洛,你真的没事?」岳岚犹疑不定,从之前的悲恸嘶吼到眼前的深沉平静,女 儿的情绪转变太大了,更让人担心。
「嗯。」她不由分说地将所有人都推出房外。
「小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安娜的话还未说完,房门已经当着他们的 面关上。
岳迎晨贴着门缓缓地滑坐在地毯上,原本已逼回心底的汹涌泪意又卷土重来,冲过 她的眼眶,沿着她的脸庞淌下,转瞬间就爬满了她的脸……如果她知道把佑京留在现代 会让他因为她送命,她会愿意拋弃现有的一切,跟随他回到两百多年前的清朝过日子, 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好,而那——怕是这辈子永远不会实现的奢望了吧……
第十章
依然是深夜无人的街道,突然凭空出现两抹身影。
「贝勒爷,搭这座鬼时光机的感觉真不舒服……」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羿阳喃喃 地抱怨。
佑京斜睨他一眼,淡然地响应,「你可以别来呀。」可没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强逼他走这一遭。
羿阳不以为然地说:「那怎么成!保护贝勒爷是属下的责任,属下当然得跟来。」
佑京微微挑起一道剑眉,「若是我要留在这里,你也会跟着我留下?」
「留——留在这里?」羿阳的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了?」他轻吟。
「贝……贝勒爷,那……王爷和福晋怎么办?」羿阳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我说了不回去吗?」佑京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羿阳的脸微微一红,有种被人看穿的尴尬,「是属下太沉不住气了。」
两个用不见,迎晨过得可好?思及她,他的心情旋即急切起来,「还呆站在这儿做 什么,走吧。」
「喳,属下马上找饭店让您歇息。」贝勒爷的身子才刚痊愈,不宜太过劳累。
但他才一转身就被叫住。
他狭长凌厉的笑眼射向他,「要歇息留在王府岂不更好,我们何需千里迢迢跑到这 儿来?」
「属下明白了。」羿阳顿悟。
☆☆☆
为了一步步实践心中的计划,岳迎晨慢慢地回复了别人眼中正常的生活,她必须让 所有人都对她疏于防范,尤其是艾尔·邦克。
她可以去上她梦寐以求的艺术学院,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庭院里雕塑她的作品,偶尔 父亲还会停下急促的步伐,驻足注视她工作的身影,这是她以前从不敢奢望的事,而今 一一实现了,可为什么她的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是呵,她的心早已经在佑 京死去的那一刻也跟着死亡了,怎么还会有感觉呢!
现在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只有一个念头替拓京报仇。
没错,报仇,她没有办法原谅他……「小姐,休息一下,喝个果汁再继续——啊! 」安娜的话倏地转为惊呼。「小姐,你的手受伤了!」
那么就是今晚了……岳迎晨的思绪被她的尖叫拉回,纳闷地低头一瞧,这才发现雕 刻刀不小心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划出一道口子,正不停地淌着血,「别紧张,只是一个小 伤口而已。」她丝毫不觉得痛。
「这叫小伤?」安娜拿出手帕压住她的伤口,拉着她往主屋里走去。「不行,得找 康思恩医生来帮你缝合伤口。」
「不用那么麻烦,待会儿包扎一下就行了。」岳迎晨像个没事人一般,倒是安娜的 反应还比较像是受伤的人。
一进屋内,安娜立即叫人拿来急救箱,开始替她掌心的割伤消毒止血,忙了一头汗 才搞走。
过程中,岳迎晨始终是冷眼瞧着,没有太多的表情。
「小姐……」她总觉得从小姐回复正常之后,好象跟以前不太一样,可是又说不出 哪里不一样。啊!对了,就是笑容,以前的小姐虽然有很多烦恼,但是她的笑容是打心 底发出的,而现在的小姐仍旧会笑,只是笑意似乎再也到达不了她的眼底,脸上也失去 原有的生气和光彩,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她有种古怪的感觉说不出来,好象就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嗯?」她觑了她一眼。
小姐现在的样子让她很不放心。「你还好吧?」如果不是先生和夫人千叮咛、万嘱 咐,不许他们再提起和容先生有关的事,她真想问清楚小姐心底的感觉,也许就猜得出 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不就是这样,还有什么不好。」她耸耸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