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仰头将那杯茶水饮下,随即起身开始在室内踱步。「这死小子,以为长大,人比我高,力气也比我大了,就可以不听我的话吗?」
「还是劝不了弟弟?」荻莲皱起眉头。
「这死小子吃错药,像变个人似的……」霓裳不由得心惊肉跳,本以为这个儿子一向谦恭有礼,即使不满时,也只会用讥诮、不以为然的态度应对,当然做母亲的也很清楚,那是儿子戴上的一层面具,他只是用温和的面具来应对进退,让人难以捉摸,可若真拗起来,引发出一直隐藏,也就是很典型的戚、宫两家特有的激烈情感,那又另当别论(两个女儿就是最好的「典范」)。
想到儿子变得那么冷硬、毫不讲理、一点都不妥协的强硬态度,冷言冷语的要她这个做娘的别多管闲事,她就一点法子也没有。
荻莲闻言苦笑,看来这回连娘都无法劝阻荻柏。
自从三天前,荻柏在听到关外西行之道有变之后,便二话不说强制地将映雪带回家,不仅不准她离开,甚至还出人意料地限制了映雪的行动,将她关在宫家地牢里,甚至点住她的穴道,不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并且由他亲自坐镇看守,不让任何人接近她,连他们亦不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其实西行之道被阻一事,在目前商队中传言甚嚣,但目前仍只是停留在「传言」阶段,尚未付诸实行,偏偏宫霓裳派人传话时,刻意省下了「听说」那两个字,让人以为那是「事实」,本来霓裳的用意是要让儿子护送映雪回她家的,顺便去人家家里提亲,把映雪名正言顺的娶回来。
谁知这傻儿子没这么想,反而是把人给「拖」了回来,实在是……
「他再这样胡干下去,会毁了他和映雪所有一切的可能性。」荻莲叹道。
「可恶!完全没照我的计策走!」霓裳愤愤地说道。
荻莲瞪着母亲。「您还在念着那条往『北』之路呀?别闹了,现在再往『北』走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知道,可现在成了僵局,总要想法子杀出一条活路呀!啧!我得好好想想……」霓裳开始皱眉,准备苦思了。
荻莲见状暗喊一声糟了,赶紧阻止。「停!先别想,娘!这回让女儿来吧!」
「你行吗?」
荻莲重重地叹了口气口「唉!不行也得行!」
☆ ☆ ☆
「你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未进食了。」荻柏坐在映雪面前劝道。
映雪动也不动,只是双手抱着膝盖,两眼发直瞪着地上直瞧。
他居然把她关在地牢里?
看到她这样冷淡对他,他心如刀割,可是他这样做真的是为了她好,只要她想通,他会立刻放她出来。
这两天,他同她一起持在地牢里,她一直苦苦哀求他让她走,他只是说两个字——不行!气得她再也不肯跟他说话,而她不吭声,他也沉默不语。
不过见她已一天滴水未进,饭菜动也不动,令他再也受不了,深怕她弄坏身子。
「你若再不吃,我就把菜塞进你的嘴巴里!」见她理都不理,他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吼道。
可她还是不睬,只不过眼中的冷硬又多一分。
他把她当犯人关起来!
他握紧拳头,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因为他不会说到做到的。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明知前方有猛虎,我怎么可能让你前去?」
她转过头,眼神好冰冷。「所以你要我坐视我的家人身陷虎口?」
他怎能这样对她?
「倘若你一个人可以杀那些数以万计的老虎,那我不会阻止你。」他走到她面前,和她相距不到一尺。「你冷静下来,先观看情势,再做定夺,好吗?」他反复地劝她。
她摇摇头。「我不能!」
荻柏想用头撞墙了。「难道你就那么想送死?一点都不在意我……以及所有关心你的人的感觉?」他跳起来朝她大吼道。
她动了动,抬眼看着他那充满痛苦的表情,眼中的冰寒开始融化了。
这些时日,他虽将她囚禁了起来,可是他一直伴在她身边,亲自为她打理一切,不让她冷着、饿着,夜晚则在外面地上的草铺打坐运气,除了这周遭那几根碍眼的铁杆外,其实这里真的不像牢房。
两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僵?
这个霸道、冷硬的荻柏是她前所未见,让她觉得陌生,也有些恐惧,因为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倾心所爱的男子有那么多地方不了解。
尽管发现了这一面,甚至恼他、恨他那样不讲理,还把她关了起来,但内心深处还是明白,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她不是不识好歹,只是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她的心情呢?
「放我走!」她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别再说了!」一声暴喝后,他已经飞快转过身,全身充满愤怒地走出牢房。
「柏哥哥!」她大喊道,而回应地的是清晰的落锁声,她颓然跪跌回地上,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她也怕呀!家人生死未卜,前途茫茫,可是,她真的无法忍受这份想家的煎熬呀!
她再度蜷起膝盖,将脸埋在膝中。
她到底要怎么做?
☆ ☆ ☆
「柏弟,我要跟你谈!」荻莲拦住从牢房冲出来的荻柏。
「走开!我不想谈!倘若你是要我放了映雪,那一切免谈,若是你们坚持要放她走,那得踏过我的尸身才行。」荻柏面无表情冷然地说道。
这死小子居然威胁她?荻莲眼睛眯了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荻柏一巴掌,满意地看到他脸上浮出她的红爪印。
静——
「二姊!我不想跟你动手。」荻柏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盾上的伤口看起来更吓人,双拳紧握住,显然正努力控制那已濒临崩溃的理智,说完后便举步想绕过荻莲。
荻莲可没被他吓到。「我偏要,告诉你,现在最需要冷静下来的人不是映雪,而是你这个山自以为是、愚蠢的大混蛋!」
她伸手紧紧扣住他的腕,硬是将他扯到牢房外头,从牢房上方的小窗口窥进里面,当看到映雪整个肩膀不停抖动,呜咽声清楚地传进他们的耳中,两人都深深一震,尤其是荻柏,顿时脸色发白。
他想逃开这个会令他心碎的哭声,转过身就想离去,可荻莲却硬拉住他。
「告诉我!这就是你要的映雪吗?瞧瞧!她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折磨?!这两个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没有,我只是要她……活下来,不要自寻死路。」
「是吗?没错,你是出自好意,可照你这样做下去,映雪的肉体没伤没痛,但精神却被你给扼杀了!告诉我!看到这样的映雪,你是不是拿了另一把刀伤害她,而且伤得更深、更重?」荻莲毫不放松地逼问道。
她的话令他像被雷打到一般。
他在伤害地?不!不对!他是为了她好,可是想起映雪痛苦、苍白的脸庞,充满沮丧、瘦削的身子,以及对他的怨急还有……恨意。
他以为自已可以承接得了她所有的不满,只要她最终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可实则不然,每当接触到她的眼神,他的胃就像失去了支撑,直直往下落,而且有着前所未有的心虚……而她的哭声更像利牙般,几欲把他撕碎,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