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傅国贤边走边低喃,“我还是找个机会求爹放了观星比较妥当……”
见傅国贤打了退堂鼓,负责把守的仆人才松懈下来,不然他们还真不晓得如何一再拒绝待下人一向宽厚的大少爷。==================
在蒲团上跪了一夜,傅观星的双脚都麻了,不过,还是硬撑到底。
他并不是真心想说那些违背良心的话来惹怒爹爹,可是又不得不这么做,心中的罪恶感不断加重,所有的苦却只能往肚里吞。
喀、喀。
窗外发出两声异响,傅观星循声觑了一眼,就见窗子陡地开启,接着一颗头颅探了进来,是张拥有明眸皓齿的脸蛋。
傅观星低叫,“宁……”
“嘘!”宁宁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率先将一只食篮置下,再从窗外翻了进来,“小声一点,不要让外头的人听见了。”
他想起身去扶她一把,可是跪太久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麻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宁宁见状,关切地在他身边问下,“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脚麻而已。”傅观星捏了捏双腿,自嘲地说,“咦?你怎么来了?”
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当然是来给你送吃的东西,快点吃吧!我不能出来太久,金钏姊找不到我会起疑的。”
傅观星坏坏地笑脱,“你不怕让我爹发现,一并受处罚吗?”
“咱们是哥儿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被软禁在这里,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她可是很讲义气的,“昨晚本来要来的,可是金钏姊看得很紧,我根本走不开,还真怕你饿昏了。”
他定定地凝睇着她忙碌的动作,故作轻松地回道:“只不过饿个三天三夜,还死不了人,倒是你对我这么好,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宁宁将碗筷塞进他手中,小嘴叨念着,“无缘无故干嘛惹你爹发那么大的火气?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
“对呀!我就是故意的。”他似真似假地说。
宁宁瞪大双眼,“你还跟我嘻皮笑脸,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对你,我可是很认真的。”傅观星意有所指地瞅着她。
她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忿忿地说:“你这个人说话老是这么不正经,难怪老爷会生气,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轰出去,到时看你怎么办。”
“那我就只好投靠你了。”
“哼!想都别想。”她微愠地娇斥。
傅观星挑眉斜睐,“你不是说咱们是哥儿们吗?我要是被赶出门,你只好收留我,这只能怪你误交匪类,嘿嘿,现在是不是后悔跟我做朋友了?”
“是啊!我真是后悔莫及。”宁宁冲口而出。
他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垂下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反正我就是败家子,只要跟我交上朋友铁定倒霉。”
“我、我又不是真的那个意思啦!”瞥见他萎靡不振,宁宁反倒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伤人了。
傅观星幽幽轻叹,“算了!为了避免拖累你,咱们还是断交好了。”
“断交?!”宁宁捂住小口,免得叫得太大声,暴露了行踪,“我又没有说要跟你断交……好啦、好啦!我收回刚才的话。-
“你不后悔?”
宁宁撇了撇红唇,“我又不是那种有私利可图,才跟人家交朋友的人,你快点吃吧!我要回去了,只要有机会,我再帮你拿吃的来。”
扒着已经冷掉的饭菜,傅观星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嗯,好好吃……本来还不觉得饿,可是吃了之后,才知道是饿过头了。”
“慢慢吃,这里还有一壶茶。”她倒了杯给他。
傅观星两三下就把一碗白饭和两盘菜一扫而空,还把茶水喝得涓滴不剩,才抚着微凸的肚皮满足地叹息。
“看你简直比小孩子还不如,吃得连脸上都有…… ”宁宁想也没想,很自然地伸手把沾在他唇边的饭粒给刮下来,当她要缩回手时,却被他逮个正着,正想疑惑地询问,却诧异地瞠眸圆瞪……
他、他是在干什么?
宁宁瞪着他合住自己的手指,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舌头在指腹上舔吮,她不知所措地望着傅观星不带笑容、深不见底的黑眸,下一刻,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直往头顶上冲.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她觉得内心有某种沉睡的东西被触动了,却无暇多想,心慌意乱地夺回自己的手指,“你不会饿得连我的手都要吃吧?你要是敢再乱来,我就不再给你送吃的了。”
“宁宁……”那低沉沙哑的轻唤让她紧张起来。
她横眉竖目地娇喝,“不要用那种恶心的声音叫我,我要走了。”
“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看到了。”傅观星搀着她爬出床外,看着她躲躲闪闪地消失在眼前。
唉!她什么时候才不会再把他当作哥儿们看待?
何时才会明了他的心意?------------------------
抱着死去的娘亲为她缝制的布娃娃,都已经二更天了,宁宁还是了无睡意,迷惘又困惑地对着它喃喃自语。
“娘,我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好奇怪?”怯怯地瞄了一眼曾被傅观星含在口中吮吸的食指,仿佛仍能感觉到那股酥酥麻麻的滋味,一颗心不禁跳得又急又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不对!傅观星是她的哥儿们,她不该对他产生任何不寻常的遐想。
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赌场里,当时对他并无好感,认为他只是个徒具一张好看的皮相,流连赌场的纨绔子弟。
对于嗜赌成性的男人,她向来是避之惟恐不及,无奈,傅观星却死缠着她不放,执意要交她这个朋友,直到那天险遭淫贼侵犯,他在刹那间变了个人似的,愤怒且充满男子气概地痛扁了淫贼一顿,及时挽救她的清白,对他的印象这才有了改变,因而结下这段缘分,现在两人的友谊慢慢变了质,让她不禁彷惶失措。
宁宁原本以为对待他就像对其他异性的朋友一般,只做哥儿们,绝不牵涉男女之间的感情,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她越想越心慌,想到明天还有以后,真不晓得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娘,我该怎么办?”她茫然地问着布娃娃。
一阵蟋蟋卒卒的翻动声,睡在隔壁的婢女夹杂着浓浓的鼻音问:“宁宁,你还没睡吗?都这么晚了,再不睡一下,待会儿就天亮了。”
她将被褥拉到胸口应答,“我马上就睡。”
还是先别想这么多,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直,不然想破了脑袋也没用,乐观的她很快地就将所有的问题抛开,一下子跌入梦乡。
这一觉果然很短,宁宁觉得自己才刚睡着,就被叫了起来,又开始重复同样的工作,赶着去服侍老夫人梳洗、吃药。这看似简单的工作,却需要很多的耐心,像个陀螺般在原地打转,少有坐下来休息的机会。
“金钏,观星还在祠堂里罚跪吗?”老夫人心事重重地问。
对于傅观星的行为,金钏颇有微词,语气不满地回答,“还没准二少爷出来,应该还在里头。”
老夫人脸色一沉,“都让跪了一天两夜,有什么气也该消了,都没人送东西进去给他吃吗?”
金钏说话吞吞吐吐,“老夫人……没有老爷的命令,谁敢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