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断惹麻烦外,它毫无建树,还让最重视的莲樗为自己受重伤,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趟才换来近日的短暂清醒。
「你在世上的唯一要务便是陪我到死,不离不弃。」苻莲樗倾身倚入它怀里,一抹淡淡的药香自她身上钻入它的鼻息,它的手把玩着她的发,轻叹口气。
「哪怕是妳要赶我走,我也不走。」
「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苻莲樗轻轻一笑,炙热的气息呼在它的颈窝,「我宅心仁厚,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收留你。」
「呵,如此勉强啊!」水胤扬笑开了俊颜,拥着她,力道轻盈,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了她,妖眸满是深浓情意。
「用膳之前我想到外头走走。」苻莲樗轻语,抬眸看它。
果不其然,她瞧见它面色一僵,极为细微,它以为她不会察觉到,而事实上,它掩饰得极好,若不是她数次提出要求未果,她也不会心存怀疑。
「外头天寒,等妳伤好些再去,好不?」水胤扬温柔地哄慰着,心跳却异常地快速,要它对莲樗说谎,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它也会在事后良心不安老半天。
「难得下雪,我想试试在雪地走的感觉。」苻莲樗敏锐地感受到两人交缠的手指力道加重。
水胤扬咬牙撑过那几乎淹没它的悲伤,深吸口气,「妳得答应让我抱着妳,我才允妳出去。」
苻莲樗抬眸凝视,自它那深沉的妖眸里探出些什么,笑问:「我想自己走走看,毕竟我躺在床上好久好久,再不走动走动,恐怕会成残废。」
「不会的,妳尚在养伤,毋需走动,我抱着妳便行。」水胤扬低垂眼眸,避开她的注视。「好不好?」
「好。」变相证实她内心最深最沉的恐惧,苻莲樗将脸埋在它的颈窝,哽咽道。
水胤扬替她穿好衣裳,多加件厚衣,然后将她揽腰抱起,布帘在他们靠近时自动掀起,首先注意到他们的是在火堆旁大吃特吃的吉祥,它睁大妖眸,难得在吃东西的时候分心。
「喂喂喂……」吉祥塞满食物的动嘴,语焉不详的叫着,但口吻显然是警告成分居多。
水胤扬冷眸凌厉地一扫,要它别多嘴。
「可恶!」好不容易吞下食物,吉祥急得跳脚,自火堆旁跃起,跟着他们往外跑去。「等我,等等我啊!」
尚未走远的水胤扬转身看它,「有事?」
「我跟你们一道去。」吉祥摆明了不让它跟就咬水胤扬的态势,让水胤扬大皱其眉。
「你成熟点好不好?」别以为它是小男孩就可以当小霸王。
「我是为你好耶!」吉祥不悦的吼着。
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它,苻莲樗早就香消玉殒,哪来现在这白泡泡软嫩嫩的苻莲樗让水胤扬抱?
「吉祥,你想跟就跟,但小心些,别着凉。」被水胤扬包得密不透风的苻莲樗清清喉咙笑道。
「放心,我没妳那样虚弱。」吉祥抬高下巴,高傲地同水胤扬以眼神交兵,谁也不让谁。
「也是,我还是个病人,怎么也健康不了。」苻莲樗若有所指的说。
「莲樗,别这样咒自己。」水胤扬不赞同地拧眉,言语有若利剑,她可知她这样说,每字每句都重创它?
「我说笑而已。」柔弱无骨的小手捉紧它的衣襟,微微一笑。
「我带妳到附近的梅林去逛逛如何?」才下了场初雪,想那寒梅该不会如此脆弱,下了场雪便失去生命。
「好。」在小屋里待了近两个月,苻莲樗已分不清时间流逝多少。
印象中她一直在沉睡,没有醒过,而他们为了躲避追兵,一直在逃亡,直至两个月前找到这间猎人小屋,地处偏僻又不会离城太远,成了最佳的躲藏处,她才有机会厘清一直被刻意忽略不提的「事实」。
大片被雪覆盖的梅林转眼间入眸,苻莲樗深吸口寒冽的空气,倒映着梅树的黑眸如镜,反教人看不清它透露的真实情绪。
「莲樗?」水胤扬有些不安的轻唤,她的神情飘忽,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让它有种她的心离它很远的疏离感。
「嗯?」她的眸里容下它的存在,这才拉回它忐忑难安的心。「别一脸不安的表情,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水胤扬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答应我,别离开我。」
「嗯,我答应你。」苻莲樗爽快的答允,眼神一黯,「反正我也无法『离开』。」
水胤扬嗅出些许不寻常,才想追问,吉祥杀风景的大吼,打断他们谈话。
「莲樗啊,妳想不想吃梅花?梅花很好闻、梅子很好吃喔!」吉祥老早兴奋的摇掉其中一棵梅树上的雪,站在树梢浮上浮下,笑得像烈阳。
「好啊!」苻莲樗像没事人一般回应道,笑靥如花,却不真实。
「不过现在天候如此之恶劣,找不到梅子,只好多摘一点,然后叫采棠做梅的点心。」结果玩得最开心的是吉祥。
「这浑球!」水胤扬冷哼一声,有机会它会好好的跟吉祥斗一场──若撇开它是莲樗的救命恩人的话。「它以为我们都同它一样吗?」
「你啊……是不是想跟它斗一斗?比谁的能力强?」苻莲樗不会错认水胤扬眼底那好斗的光芒。
「我不会跟它动粗。」只要它一天是莲樗的救命恩人,它就一天不会动手。
「你是个好孩子。」苻莲樗疼惜的说。
「莲樗。」水胤扬面色凝重的注视她。
「嗯?」染上轻愁的瞳眸笑望。
「妳怪怪的。」从刚刚她提出想要出来走走时,就怪怪的。
「有吗?」苻莲樗的笑延伸到唇畔,绽开一朵清清柔柔的笑花。
「妳现在只要想着,如何复元即可。」其他的全交给它。
「复元不了怎么办?」苻莲樗笑笑地问,却触动它内心潜藏的惊惧。
「不会的,莲樗会好,会好,比以前更好。」比起安抚苻莲樗,水胤扬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吗?」她轻问,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莲樗,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伴在妳身边,到老到死,妳死我也死,妳活我也活。」水胤扬转换姿势,让她环着自己的颈子,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看清四周的景色。
「嗯。」她吸吸鼻子,只回以一声轻哼。
凉风息息,遍地雪融,吹落梅花,苻莲樗伸手接住那飘落的梅,笑了。
「胤扬,梅花真美。」
「嗯。」见苻莲樗终是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它也跟着高兴。
「此番美景,只怕我不知何时能再见。」
「莲樗年年都可见。」
「在你抱我的前提之下?」她低头看它。
「此话怎讲?」水胤扬故作不解地问,然而它僵硬的神情已泄漏它内心的想法。
「我不能再走路了吧?」苻莲樗挑明了说,抑住声声轻叹。
她虽一天到晚昏迷,可不代表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了解,她伤得太重,背上的刀痕交错有些见骨、有些伤筋,即使她无法看见,她仍能感受到。
「怎么可能?妳的伤在背,不是在脚。」水胤扬眸眼闪烁不定,不敢看她。
「水胤扬,我是医者,再怎么迟钝,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总有一天也会察觉的,你想瞒我到何时?」苻莲樗只想知道真相。
水胤扬选择沉默,视线落在玩得不亦乐乎的吉祥身上。「他真像个小男孩。」
顽皮、天真、无所惧。
「胤扬。」苻莲樗有些急切地唤着,「我只希望得到一个真实的答复,不愿意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