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前,姬万里用力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冷静问道:“你要这样躲我到何时,难道你要和我当一辈子不照面的夫妻吗?还是你真认为一旦让我见着你的脸,就会改变我对你的感觉?”
思考了几天,他决定要求她开诚布公,把真相说出来。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等他彻底忘了阿青,记忆变得模糊的时候。
本来不想追问,但姬万里终究因她拖拉的态度忍不住探问:“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
至此,他依旧希望她会主动说出实话。
他无法和她当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那个老人应该和她失踪的五年有关,如果她肯老实说出一切,他可以不去在意她在新婚之夜溜出去的事。
决定娶她的时候,他便有这个度量,不能接受的是她往后的隐瞒。
蔚青心沉默了,胸口传来阵阵慌乱的节奏。
他知道她那夜去和师父见面的事?
她以为他熟睡,他却是亲眼看着她溜出房外?
为何拥有心镜,她还是一点也没有察觉?真是后知后觉,她该明白他在想什么的啊!
实话……
她该从何说起才妥当呢?
当年,师父看中她有副极适合练武的身子骨,使用心镜将她拐上山去。
五年内,师父不断灌输她节义观念,花时间传授她武功,要她在短短五年内有所得,成为足以让他自豪的一脉传人。
转眼间,五年过了,她也学得师父的六成武功下山。
五年是当年约定的年限,师父对她只学成半调子的功夫显得有些遗憾,虽略有迟疑,最后仍守信地放她下山;然而学得师父的六成功夫,已足够她做许多事。
但她依旧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际遇。
第九章
“沉默不能解释一切,也不是我要的答案。”
见蔚青心不语,又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姬万里开始有些不耐与心烦。
他有种预感,她的迟疑代表了他们今后将有更多的问题要面对。
看来,他们的未来并不乐观。
“你想知道的事,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缓缓开口。
本以为他不会问她的过去,可以省了许多唇舌解释,谁知师父又让他起了疑心。
疑心这玩意儿,一旦有了影子,想剔除也难了吧!
解释又如何,她着实不明白他所谓的开诚布公意义何在。
非要挖尽伴侣的秘密,才叫作真心对待的感情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无法与别人分享的事啊!
何况不让他知道太多是为了他好,也是保护他的唯一方式。
是亲人,她就无法自私的把他拖下水。
姬万里愣了愣,无法不想起刻意遗忘了的阿青。
她的话让他诧异,有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仿佛她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事。
甩头,他要自己不要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先处理眼前和她的问题比较重要。
“那么,至少让我看你的脸。”
如此方能证明她对他的信任,让他稍稍安心。
“你真的要看?”
怕后果严重,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躲他一辈子,总有必须面对的时候。
“当然。
“那请你对我承诺,在看见我的脸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我的气。”
莫可奈何下,她只能试图给自己一点保障,纵使这保障是如此薄弱。
觉得她的要求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姬万里还是很肯定地道:“好,我以人格保证,你大可放心。”
不管她变得多丑,当初他说过不会在乎就不会在乎,哪来的道理生气?
即将看清楚她现下的面貌,他的心情有些忐忑也是自然,但无论美丑,都不会改变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才是他最肯定的事。
她幼时的容貌早已深刻烙印在他心底,毋需重温,依旧清晰如昨。
蔚青心在心底暗暗叹息。
要真光是丑颜难以见人,她何须挂虑?她从不认为外貌可以永恒,何须太过执着于天生美丑,执意做个肤浅之人。
丑了,他不要她,那也就算了。
女人终究会老,美人有天亦会迟暮,要是看不见她除了外貌以外的好处,有了更美的姑娘讨好,男人迟早会另结新欢,既是如此又何须强求?
深深吸了口气,蔚青心在他的注视中回转品娉婷影。
姬万里当然意外——
她并未被毁容,甚至连丑字都提不上。
可是她的模样太熟悉,而且那种感觉不像他们早已熟识。
从她独特的眼神,姬万里几乎无法相信,却依旧认了出来。
她是阿青,那个狠心丢下主子不告而别,从此无消无息的阿青!
他往后颠簸几步,睁大眼就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却眼见事实惊人地摆在眼前。
他无法相信青心和阿青竟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她不愿见他的原因?
蔚青心能读心,自然知道他犀利的眼已洞悉真相。
既然他那么确定,她也毋需继续隐瞒。
所以,她只开口道:“别忘了你刚刚的承诺。”
“你……和阿青是同一个人……”
不愿相信,他还是艰涩地重复这个事实。
“我不是存心瞒你。”
解释无用,她只能诉说唯一事实——承认他的话。
嫁人姬家以来,见过她的人都没发现,没想到真教他一眼认出来。
那滋味是有些复杂,但她已有心理准备。
“这么说,你真的是阿青。”
纵使曾猜测阿青是个女人,他也从未料想过阿青和她会是同一个人。
姬万里的眼神中充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心情何尝不是。
本来,他还希望她索性一口否认,结果她连做做好心,让他自我欺骗都不肯。
在拜堂成亲之前,她若坦言一切他还可以接受,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事后才察觉,被人彻底欺骗的感觉,有多痛心自是不用人说。
“万里……”
“呵呵,难怪阿青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万里冷冷笑了起来,想着自己是如何被她玩弄于手掌心,只有自我嘲笑的心绪在膨胀,无法不觉得自己笨得可笑。
不笨,他岂会至今不醒?
蔚青心静静地望着他笑,无言迎视他强压愤怒的眼眸,很清楚他受到不小的打击,却因为承诺过不能生气,使得心情更为矛盾。
不强求他的谅解,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此刻的解释,在他听来只会是她想为自己脱罪的辩解,多说无益。
虽然她的心口有些不对,感觉闷闷紧紧的。
她也希望给他一个好解释呵!
而且是真心如此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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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心嫁人姬家不久,被冷淡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甚至,在晚上本该全家人团聚的餐桌上,姬万里也用工作忙碌或各种理由回避,宁愿在姬家各个店铺逗留到过了晚膳时间才返家。
大家都在私底下猜测,他是不想和娘子照面,所以才故意规避。
至于理由,那可就当真千奇百怪、众说纷纭了。
最为让姬家下人所信的传闻,是姬万里有断袖之癖一说,影响了他们夫妇的感情。毕竟,姬万里对阿青的好众人有目共睹,在阿青失踪后他还大费周章的寻人,不免让人揣测他对阿青的确情有独钟,念念不忘。
成亲后,姬万里是否曾和自个儿的娘子洞房,都让众人窃窃猜疑。
身为姬家主事者,姬万峰自然为满天飞窜的传闻恼怒不已。不允许家庭失和的传闻愈演愈烈,所以他要求儿子今晚一定得赶上晚膳,务必和家人同桌用膳。
就算如此,圆桌上的气氛却是冷寂诡异的。
众人各自夹菜人碗,话都少得很,目光无庸置疑地都落在比邻而坐,却一直不曾交谈的姬万里小俩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