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让他渐渐焦躁起来。
他排斥那不舒服的感觉,偏偏又不能不去正视,难免觉得恼人。
他没忘她一直避他如蛇蝎,像是生来便与他誓不两立。
至少在她十二岁以前是如此。
所以她此刻的“温和”,让他觉得很不习惯。
“我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跳过他的质问,蔚青心没来由的道。
“什么问题?”
姬万里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一定要娶我?”
“如果你不介意嫁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我没理由解除这人人皆知的婚约,让我们两家人成了长安城百姓茶余饭后闲扯的笑话。”
姬万里自嘲,心中闪过一丝酸涩。
他从没打算过要解除婚约.纵使当年意气用事,说了违心之论后也不曾。
“原来你不解除婚约.只为了怕成为笑话?”
真是如此,蔚青心的疑惑便会少些,可惜她无法相信。
自从拥有心镜以来,她习惯了不去听人们说什么.只去听他们心底 声音。
窥不见真心,她仍察觉了他的心口不一,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理过脑中思绪后,她不过是想把话说在前头,省得往后为此争执。
“这理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的心口聚了闷气。
略顿,蔚青心摇头。
“不重要,可我还有话要问。”
“你想问什么,大可一次说清楚,别螫人的心。”
姬万里不耐地道,却更惶恐。
“你要成亲,长安城里有更多上上之选,为了怕惹笑话而一心想娶我过门,你可曾想过这五年当中,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外貌和内心会有什么改变?”背对着姬万里的身影幽幽问道。
要是可以重新选择,她未必会再跟师父走。
只是,往前走的时间从不倒流,而今,她背负了师父的希冀。
在她十二岁之前,不管她是否希望,他都在她生命中占了极大的分量。
但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想摆脱他、生命平淡无奇的蔚青心,也回不去那个十二岁的蔚青心。
现在,她有新的使命,且有太多已造成的事实,一旦开始,便收不了手。
对蔚家.抑或是姬家来说,她已成麻烦,而且只会是个麻烦。
她必须让他明白,娶她,是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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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万里怔怔地望着蔚青心的背影。
他在思考,思考这是不是她为了让他主动退婚的吓阻。
怪的是,他打从心底相信、感受到她话里想传达的认真。
的确,他对她这五年来如何生活,是一片全然空白。
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在他的沉默中,蔚青心似笑非笑地道:“若我已非你所想象,你是否娶我不悔?若我貌不如昔,你是否依旧娶我不悔?若我是个灾难,你是否依旧娶我不悔?若我—一”
“是的!”毅然决然,姬万里打断了她一连串的假设。
头一次,他坚决表达了自己从来不变的心意。
无论变成如何,他都要娶她!
迟疑了一会儿,她又问:“就算我成了丑八怪?”
男人皆重女子色、艺,他应该也不例外。
蔚家的情况他应该相当清楚,蔚家的家境大不如前,两家联姻对姻家已没有多大好处,他会无意履行婚约,并不算太出人意表,反倒是蔚家该紧紧依附着他们才对,他实在毋需坚持。
“是的!”
毋需考虑,就算她被毁了容,他依旧要她;更甚者,他会疼惜她在外所受的委屈。
他无法忍受她因为毁了容,从此被人暗地嘲笑,终生幸福无望;他会尽全力请来各地名医,就算治不好她的脸,也绝对不离不弃。
傻子,那么认真地决定,岂知她并未毁容呵!
—一读尽他的善良,蔚青心不由得心弦微动,更想试探他的宽容度。
“就算……我已无清白?”
是呀!再善良总有个限度,他毕竟是个男人。
怔了一会儿,他义无反顾地承诺:“是的!”
姬万里的心在难抑暗潮汹涌的情绪中已紧关不住,蓦地敞开。
一想到她清白不复,他无法否认自己骤然紧缩的心,像是快要被掐破般无法跳动;并非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可能性成真会很难受,但最重要的是她回来了,所以五年里发生过的事,他决定当作不曾发生。
重要的是,他往后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次,他会守住重要的宝贝,那是他自五岁起便暗自发誓要保护一生一世的人。
想起五岁的时候,他曾经想解除婚约,可是当他随娘亲拜访蔚家庄,第一回见着才两岁稚龄,尚牙牙学语的她。
赖在娘亲怀里的她对他甜甜地笑了,露出好可爱好可爱的笑靥,震撼了他五岁时毫无抵抗能力的心房。
那笑容,像咒语梏紧了他的心。尔后,他不再提解除婚约之事,只是专心地等她长大。
或许是太专心了,反而造成她从懂事起,便极端排斥他的亲近,对他异常反惑。
然而,他的专心却已无法自拔。
那十年,他用心呵护着心中的宝贝,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怀里,想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在她正式过门前都不受到任何伤害。
他不否认自己保护过度,想确保她一路平安地成长,然后嫁人姬家;可是他就是无法不去介入她的生活,他想保护自己重要的宝物呵!
宝物虽被玷污了,依旧是他心中不变的宝物,无法舍弃,他只会想杀了那个负她、欺了她的人。
“你……”
蔚青心好生错愕,禁不住一股热潮冲上眼眶。
他的深情如排山倒海朝她扑来,让她接收得有些措手不及。
一颗心乍然被热气涨得好满好满,几乎逼得她窒息。
想不到,她真的想不到会是如此啊!
还好背对着他,不致教他见着她脸上此刻的惊慌失措,和完全掩饰不了的震惊。
这来得太过激烈,她感动、震撼,却还无法消化他沉积多年的澎湃情感。
五岁?
自懂事起,她只恼他像个管家公,好不烦人;可想而知,那时的她不懂得感情,只是个闷丫头。
她一直都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想她,认为她不甚爱笑、不甚爱闹,像个大人般,压根儿不像小孩那样可爱有趣,甚至闷得让人有些害怕。
因为她不爱笑,唯一努力亲近她的人,只契而不舍的姬万里;他从来不在意她无心展笑,原来那竟是为了他已认定对她的感情、对她的心意。
那些年,她究竟感受到了什么?
他的深情,她竟然一点也接收不到,还嗤之以鼻。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的心已陷落。
在她还是阿青的时候,或许就已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不愿在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前正式面对,所以有心逃避吧!
她想,一切都还来得及。
既然他什么都不计较,对她又如此用心在乎,就算发现她这五年来容貌在、清白也在,不过是成了衙门搜城追缉的夜贼,也会接受她吧?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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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心一提及她愿嫁予姬万里后,两家便热闹迅速地准备起婚事。
显然,蔚家深恐她心意有变。
姬家亦深恐姬万里再染上断袖之癖,庆幸她回来的正是时候。
除了她依旧坚持在拜堂前不和姬万里面对面,一切都顺利得很;因 为即将过门,不差再等些时候.所以姬万里对她的坚持并无异议。
反正她若真的毁了容,他也不会放在心卜.依旧要娶。
不管她不愿见他的心结为何,他都会替她解开,并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