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婆全身发冷打颤,话却不能不回,只好低着头嗫嚅的回答:“小姐大病后,醒来就是这副德行,奴婢也无奈啊!”看是好好的,说起话来却颠三倒四,要照料这样的痴儿,她可是吃尽了苦头。
大病?难道……“她从一入冷宫就是这个样子吗?”
当时他因为过于气愤,才会不顾她的身子是否无恙,就将她带进京来,把她丢在冷宫不理不睬,这确实是他的疏忽,怪不得别人。
“是的。”真实无伪的答案,草婆说得分外有力。
当真如此!朱胤席惊诧不已,却不得不接受这个回答。
他只手一挥,暗示草婆迳可离去,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怀中那满脸天真的女人。“盼盼,你真的不认得朕了吗?”
没有害人的心机、没有欺骗的温驯、没有感情的束缚,她当真把他俩之间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而他呢?
这情况,对朱胤席来说更是讽刺。
“不!”她否认得铿锵有力,乍听之下还以为她又故技重施,假温驯、装痴傻。“我不叫盼盼,我叫作痴儿、傻子、蠢女人,三个名字随你叫,就是不叫盼盼。”
这像话吗?初听到她说一声“不”时,朱胤席心中疑云再起,以为她又在作戏,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可接着看她一脸正经的订正他喊错了名,他还真是哭笑不得。
“是谁说你叫痴儿、傻子、蠢女人的?”以她现在的思考能力来说,定然是有人教她,她才会这么说。
“婆婆啊,婆婆老叫我痴儿、傻子、蠢女人的,好多好多,我一时也记不住,总之这三个名字是我最常听到的,所以我想……呃,应该……哇!你好凶喔!我不跟你好了啦!我要回去找婆婆了,不要在这里跟你玩,哇!”
关盼盼本来是滔滔不绝的说着,继而转为呐呐低语,紧跟着她干脆嚎啕大哭起来,一切全因为那男人愈来愈可怕的脸色,让她吓得说不出话,更把她给吓哭了。
看她哭得一场胡涂,一点也不似以往那心高气傲、脾气倔强的关盼盼,朱胤席还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第一次想安慰女人,可看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唉!“好了、好了,朕不摆凶脸就是,你别哭啊!”用龙袍帮女人拭泪,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头一遭的“国家大事”。
不只如此,朱胤席还得勉强按捺心里的怒火,强装出和蔼可亲又魅力十足的笑容,以免再吓坏了她。
可他会生气也是因为她啊!因为不舍她让人叫痴、骂愚、说蠢。
“真的?”她不怎么相信,偷偷地抬头瞧他一眼,确定他真的笑了,只是笑得非常难看就是。“好吧!你不凶我就不哭,成交!”利益交换,这可是婆婆传授给她的秘诀。
“盼盼……”
“哦喔!你又叫错了,我不是盼盼。”同样一脸正经的订正他,她还不忘外加一个非常肯定的摇头。
不知是何原因,她就是直觉的排斥这个名字,宁愿被叫蠢、叫痴、叫呆,也不肯接受“盼盼”这两个字。
看她又摆出不苟同的表情,朱胤席忍俊不住,“好,不叫你盼盼,可也不能唤你痴傻,得帮你取个新名字才行。”
“新名字!?”这三个字让她露出兴趣十足的笑容,还很热心的提出建议:“小黑?”
朱胤席摇头,不表赞同。
“小黄?”
又不是狗,叫什么小黄,太俗气了。他还是摇头。
“小紫?”
“应该可以,不过还是不怎么合适。”
“你这人真罗唆,名字是我的,我喜欢就好,你为什么老是喜欢跟我作对呢?”哼!恶鬼就是恶鬼,真是坏得可以。
看她噘嘴抗议的天真模样,朱胤席心情更是轻松,脑子一转,终于有了主意。“就叫你元春好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一年之计在于春,正适合现在的盼盼。
“元春?”拧眉苦思,她当真仔细斟酌起来,想了好久,终于又露出她天真可人的笑靥,“好!就叫元春,这名字我喜欢。”
“跟朕来,朕带你去看样东西。”纵然遗忘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朱胤席就是不想放弃,为了逼她找回失去的记忆,他决定带她去看那启动所有恩怨的源头——光镜。
※ ※ ※
当年关盼盼之所以会离开他,朱胤席断定必是那三位忠仆让她有了倚靠,所以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断然求去。
为了捉回她,同时也为了彻底留住她,他不得不狠心痛下杀手,取了那三人的性命。
这就好像抓了只鸟,为防止它有天再次展翅高飞,不得不狠下心截断它的羽翼般,让它从此只能死心的待在他身旁。
心思用尽的朱胤席,算不到的是会多了个南宫世棋,更没想到盼盼竟然会为了他,宁愿吃自己一剑,更没预料那一剑会造成她流产,导致两人关系从此破裂。
这一切算是他的错吗?不!想他朱胤席贵为日月王朝之真命天子,谁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他没错,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有错。
当年他命浩武杀了盼盼……不对!现下该叫她元春才是。
当年他命浩武杀了元春的三个仆人后,光镜就辗转流落到他手中,一直被他深锁于皇宫宝库内。
他会这么做,主要是想结束有心人士的抢夺、阻止任伺人有颠覆朝政的机会。
他从来不曾想过要使靠光镜巧夺政权,更不信一面镜子能帮他多少。
他性情倨傲狂妄,做事皆靠自己的能力。若无一番仔细的规画与积极的行动力,天下事哪有事情靠一面镜子就可成的?
他视光镜能让人功成名就的传言,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此时的朱胤席倒真希望光镜能有谣传中的奇能,能助关盼盼恢复所有记忆。
就算她恨他也好、怨他也行,朱胤席就是看不得关盼盼继续痴傻下去,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他是绝对不肯放过的。
“等等!”愈走愈感觉奇怪的关盼盼性子一拗、干脆煞住脚步,“我不过去了。讨厌,我讨厌那种感觉,”
“为什么?”看关盼盼表情慌张的模样,朱胤席不解。“是什么样的感觉让你讨厌、让你心生惶恐?”
“不知道。”关盼盼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感觉哪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的,“我只是觉得继续走过去,会发生可怕的事。”真的很可怕!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好像死了很多人的样子,又像很悲伤、很哀戚,让她心痛得无法忍受。
光镜与主人之间,会有股奇妙的联系。
这是李善才曾说过的话,当时他并不相信,还斥为光怪陆离之说,而今看盼盼的反应,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不行!就算你不想去,朕还是会勉强你去。”
这是为了她好。既然盼盼跟光镜之间有一股奇妙的联系,那它就有可能帮助她恢复正常。
既有机会,说什么也得试它一试才行。
“不要!”坚决的反抗,她还不忘用一双小手紧紧的攀住柱子,看这叫正的男人能奈她何。
“你……”
小孩行径真是幼稚可笑,废话多说也无益,干脆……
“哇!不要啦!你不要抱着我啦!”不过一眨眼,她就被人腾空抱起,这下子她不想去也不行了。“我不去,我说我不去,你听到了吗?放我下来!”
关盼盼一路尖嚣叫骂,但谁理?他可是一国之君,他的话谁敢不从?任她呼天抢地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