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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项讯息后,所有人都震惊,尤其是琦芳,她作梦也没想到,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外公,居然知道她的存在,让她的心情相当复杂,既伤感又欣喜。
王心湘对于多出来的财富一点兴趣都没有,事实上她的反应更加愤怒。
或许她想从已逝的丈夫手中获得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另外的吧。
当琦芳领悟到这点时,她将两人的护照办妥,买好到印尼的票后,问王心湘要不要跟她去印尼一趟——将林静雄那些小老婆好好修理一顿。
出人意料地,王心湘居然点头答应,顾虑到她年事已大,群昱特地陪她们一道去。
到了印尼后,王心湘带着律师,意气轩扬的走进林静雄在印尼购置的华宅,和与她一起分享、霸占丈夫的女人们面对面,她没有咒骂任何人,只是以高不可攀的神情缓缓扫过所有的人。
除了第一个小老婆是台湾人,其他两个全都是印尼妇女,她们何曾见过这样气势惊人的女人,所以全都吓得缩成一团,勉强只有那个从台湾来的,能够应对。
至于她们的女儿,则全都沉默地站在一旁。
看到那些肤色微黑的年轻女人,琦芳真的很难想像,他们居然有亲戚关系,应该要叫她们阿姨吗?
王心湘只问了这房子和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有一半是她的,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她立刻命人把一半的东西搬到庭园中,原先要放火烧掉,后来琦芳劝她将东西捐给有需要的人,王心湘才改变主意,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那栋华宅。
到了林静雄的墓地时,赫然发现墓碑上刻着妻子志念署名的部分,居然只镌有王心湘的名字,其他妻子和子女的名字,都未列其上,似乎意味着,林静雄只肯承认王心湘才是他唯一的妻子,看到此时,王心湘深受打击和震惊的脸教人觉得心疼。
所有人都退开,留下她一人在丈夫墓前静思。
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印尼时,教人意外的,是那个台湾籍的小老婆,跑到机场来,将一包东西交给她们,据说里面是林静雄生前最喜爱、片刻不离身的东西,要她在他死后交给王心湘。
当王心湘打开时,整个人都楞住了,因为里面是当年两家订亲时,她给他的嫁妆,虽然只是几条金项链、金手环,但全都是王心湘家里从大陆带来的贵重物品,意义深远,甚至在他们初次相亲时,王心湘即是佩戴这些饰物和他碰面,而这些居然都是林静雄的心爱之物?
台湾籍的小老婆在临走前,丢下了一番话。“当年若不是你那么好面子、好强,那样逼他、恨他,他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开台湾,只要你点头、肯退一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抛下我,回到你身边的,他的心全都在你身上!”
琦芳不知道外婆有没有听进这番话,她只是紧紧握住那包金饰低头凝望着。
回到台湾后,王心湘整个人沉静了许多,从印尼回来的疲累似乎始终无法恢复。
也不知为何,她突然开始喜欢阅读佛教经典,似乎某种东西,已经从她体内完全撤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后来在得知琦芳怀孕的时候,虽然很震惊,可是什么都没说,连骂都没骂,但琦芳后来发现厨房炉子上都炖了一些补品——对孕妇极佳的。
向她道谢,王心湘故意露出不耐的神情,挥手赶她走,但她发誓,在外婆的嘴角上挂有淡淡的笑。
后来郑青云终于点头答应她和群昱的婚事,并亲自登门提亲,出人意料地,王心湘出面和他谈,在她毫无插嘴的余地中,乖乖点头等着做新娘。
结婚之后,经过郑家同意,群昱和她继续与王心湘同住,多个男人,整个家的气氛完全不同,群昱经常主动找王心湘谈话,谈佛经、谈历史,两人这才发现,王心湘相当博学多闻的。
这个家在大家的努力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家,无怨、无恨,只有无尽的爱。
当她生下念恕后,王心湘为她做月子,并不断叨念女人在这段时间有多重要,身子没顾好,以后老了会吃亏。
这份关爱,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深知一切都已过去。
但幸福时光居然过得如此短暂、快速,怎样都没想到,在过完小念恕一岁生日时,王心湘会突然在睡梦中逝世。
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意外,令琦芳几乎承受不住,若非群昱以及公婆在旁边协助支持,她一定会撑不下去。
王心湘下葬的那一天,几乎半数的正理村人都来观礼,虽然她甚少和村里人来往,但她在正理村已是一项传奇——一个执着、坚强、休夫赶女的烈女。
回忆至此,琦芳靠向丈夫的肩头。“怎么办?我好想她呀!”
“我也是呀!尤其在她变得如此讨人喜欢的时候。”
群昱完全同意。“她会有今天,全都是你的功劳,是你让她重新活过来。”
她摇摇头。“不!我什么都没帮到,全都是靠她自己。”
“你错了。”他轻柔捧起妻子的脸。“正如你说的,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在面对两个她付出全部的爱,到最后却离她远去的人来说,你是她的救命天使,她心里很清楚,她没有爱过你,甚至将恨意无情发泄在你身上,你的离去是意料中的,但最后你却又回到她身边,并无私的陪着她度过晚年,我相信她心中受到的震撼比谁都深,所以是因为你,让她再度相信了人,甚至肯付出。
你让她毫无遗憾、平和的离开人世。”
“早知道,我应该要更早一些回来。”她闭上眼睛。
“不!这一切在冥冥中都已安排了,时机未到前,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转变。”
她忍不住瞪他。“你怎么话愈说愈玄了?”
“是你外婆调教的好呀,这些日子以来跟她习了一堆佛经,深深领悟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因必有果,我都可以变成郑大师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琦芳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喔——真不晓得前辈子怎么欠你的?”埋进丈夫温暖的怀中,眼泪静静滑下,将心中仅余的哀痛释出,从今而后,这是她最后一次为外婆流泪,相信她将会永远被众人所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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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昱和琦芳各一手牵着小念恕,慢慢走上对他俩意义重大的、而且充满回忆的小山丘。
三人站在大树下,俯视正理村。
“小念恕,爸爸、妈妈就是在这里把你‘做’出来的耶!”群昱将儿子举得高高笑道。当时他们两个不愿去旅舍,所以经常带着简单的睡袋来这幽会,想他们居然能躲过被人当众抓到,没以“败坏善良风俗”被起诉,算幸运了。
琦芳摇头笑道:“你少说这些有颜色的话,孩子正开始学说话,别乱说。”
“是!老婆大人!”
琦芳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闭上眼睛。“三年前,我根本不敢想像会有机会再站在这里,心情可以如此平和、温柔、充满喜悦。”
他凝望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和温柔。“那是因为你充满了爱,不再有怨。”
她点点头。“是的,当回到这里时,我学到很重要的一课——退一步,真的是海阔天空,倘若当初不放下一切自尊和怨恨,又哪会得到现在这一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