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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交钱、缴粮米!”为首的那个扬起带血的大刀。
“住手!”勃烈暴喝一声,飞快赶到那,杨玄紧跟其后,依依正要举步跟过去,兰儿拉住了她。
“姑娘,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先留在这儿。”兰儿哀求道。
“可是……”依依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可是看到秦大娘还有一宝及小妹妹都已经……她无法忍受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呀!
勃烈全身涨满怒气地走向那群金兵,在看到一宝抱着小妹妹蜷缩在一起,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衣上尽是马蹄印的身体时,眼前不禁涌起嗜血的红雾。“该死的东西!”他发出一声悲啸,正要出手杀了那群人时,杨玄用力抱住他。
“殿下冷静点,他们是我们的人。”杨玄低声提醒,虽然他也很愤怒,可——
勃烈握住拳头,连连深吸好几口气,对!杀人的是他的同胞、他的族人,而被杀的只是……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汉人、贱民……喔!天!这算什么?
“是谁准你们渡江过来?”杨玄冷声问道。金兵有五人,可见出来的是一个伍。
那群金兵没料到会有两人不识相地跳出来,而且从他们身上所散发的威严,看得出他们跟一般人不同。
伍长迅速看了一下情势,对方只有两人,而他们有五人,怎样算也赢,遂壮着胆子。“干你屁事?”
勃烈脸一沉,伍长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回神,他便被打飞到一边去,其它四人立刻拔出刀,守在他们伍长之前,金国一向治军甚严,若伍长死掉,全伍的人都要被斩陪葬。
勃烈走到他们的跟前,秀出一道令牌,那五人脸色大变,立刻跪下。“参见王子。”
“说!是谁要你们渡河来的?”
“是……是百长下令的。”伍长作梦也没想到,眼前站的正是失踪的金国三王子。“他要我们尽可能的渡江过来,慢慢清除这些宋奴……”自从完颜兀朮欲渡江攻宋却被打得落花流水后,金国已经有段时间没展开大规模侵宋的行动,但是这种零星的侵扰却从未止息过。
勃烈闭了闭眼,他知道这是战术,要让宋人人心惶惶不安。“滚!你们已经达到目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他咬牙怒喝道。
那伍金兵忙不迭收拾东西仓皇地骑马离开了。
勃烈转过身,慢慢走向那三个已不具生气的身体,他蹲下身想要触碰一宝——我的宝是“宝贝”的“宝”喔!他眼中有着一股不熟悉的热辣。
“别碰他们。”阿保拖着瞬间像老了二十岁的身子慢慢走向他的妻与子女,他蹲下来看着他至爱的骨血和妻子。“一宝……带着妹妹到外面来采花,要给她……那些金人来了,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孩子,就骑着马对他们踩来……他娘跑来救他们,却一刀被杀!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活活被马踩死……”他转过身对着勃烈。“求求你,把我也杀了,反正你们已经把他们杀了,再把我杀了也不算什么?”他仆跪抱住勃烈的腿。“求求你,你把我杀了!”
勃烈整个人都僵住,完全不能反应,杨玄赶紧过去拉开阿保。“别这样,冷静下来呀!”
哪能冷静呀?阿保已经被悲伤逼过了头,捶胸顿足,用手扯着头发的大哭着。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站着,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轻柔耳熟的曲音响起,是依依,她慢慢走到小孩子的身边蹲下,将小妹妹从小哥哥怀中抱出来。“快睡吧!娃娃,快闭上眼睛……”依依一边流着泪,一边哼着秦大娘昨天曾唱过的曲子,将一宝仍握在手里的残花拿出,别在妹妹的耳上,从怀中掏出洁白的绢巾,先将脸上的脏污抹去。“爹爹妈妈在身边,睡醒明天为你摘朵花……”再将那绢巾绑在头上,以遮住那令人痛心的伤口,只是不断溢出的血,像朵红花般,在白绢上扩散。
“盼你长大……”依依哽住了喉,再也哼不出来,泪水让她看不清前方,眼前是摧人的事实,原本有美好未来的小女娃,已经——无法等着儿郎带着花轿来迎娶了。
勃烈看着一宝,缓步走过去。
“我说了,别靠近他们!”阿保如疯了般冲过去抱起儿子,甚至将依依大力地推开倒地。
“姑娘!”兰儿连忙扶起依依。
阿保低垂着头。“请你们走吧!你们救过一宝的命,而一宝也还了……请离开!”哭哑的声音已没有任何的怨怼,有的只是对命运的无助、绝望和凄凉。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当他们上了马车,驾马离开时,没多久,便听到了两声好大的扑通落水声,依依正要转过头去,却被勃烈拥进怀里。“别看!”
依依闭上眼,心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泪水再度肆流,哀痛得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是的——
阿保背着妻子,抱着两个孩子的身体,及两个老人一起投江自杀了。
勃烈逼着自己看着那一幕惨剧,即使他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救起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六口被卷进那噬人的漩涡中。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此心痛和无力,他一向自以为无所不能,是天之骄子的,可现在充斥在心中的疼痛又是什么?他很努力、很拚命地思索着,因为若不这样做,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杨玄望了勃烈一眼之后,便沉默地看着前方,专心地驾着马车,任风吹干他脸上的泪水。心里隐隐知道,许多事——将改变,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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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长江,很快就来到了金国。
可一过了江,勃烈便命令停下。“我去走走!”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突然跳下马车。
其它三人表情不一,依依哀伤地注视他的身影,现在的她,喜怒已能形于色,
虽还是很内敛,但已不复从前的冰冷漠然。
三天了,勃烈已经不言、不语、不怒、不笑、不哭三天了。一向食量很大的他,也只进食少许,他为自己竖立层层的屏障,不让自己走出来,也不让人靠近,甚至是她……
看到这样的他,她好痛心,没有听到他的笑语声,无法偎在他温暖的怀抱,她觉得整个人像失去了一半,空空漾漾,无所依恃。
她无法控制,也爬下车跟在勃烈的身后。
兰儿正要举步走过去,杨玄拦下她。
“让他们去吧。”杨玄垂下眼。“大家都需要疗伤。”
兰儿眨了眨眼。“你——也要吗?”
杨玄敲了她一记。“你以为我是木头人吗?”
“可那是你们自己的人做的耶!”兰儿摸着痛处没好气地说道。
杨玄苦笑,眼中有丝怅然。“若今天死的是不认识的人,或许不会那样难过吧!”
兰儿闻言顿时横眉竖目,她插起腰来站到杨玄面前,和他眼对眼。”这么说来,只要死的不是你们认识的人,就可以成千上万的乱杀一通?”
杨玄的辩才再度打结,他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有没有搞错?你们是拿刀剑去对付那些软弱的寻常百姓,一群一辈子没什么大志,只想过个三餐温饱,有房子住,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可以唱……唱摇篮曲给小孩子听……”说到这,兰儿已快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