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运聪大声的说:「发什幺呆?还不快走?」他手一挥,狱卒立刻打开锁,走进牢房里粗鲁的拽住她的手将她拖出来。
莫名其妙的被释放,君莫舞实在摸不着头绪,怔仲的走出衙门,怀疑着是不是雷傲天在背后戏弄。
许久不见天日,迎面刺眼的阳光照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她以手遮阳眯起双眼,心头百感交集。
柱子早在门外候着,一看到她,心里一阵激动,眼泪便掉了下来,「君掌柜……」
「哭什幺?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吗?」君莫舞淡然道。身上大小伤痕仍隐隐作痛,她却省略不提。
他敲了下自己的头,泪水还挂在脸上,却笑了起来,「我是高兴得胡涂啦!」
回到安来饭馆,封条已被撕去,里头空荡荡的,桌椅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已有好一阵子乏人整理。
君莫舞轻轻触了下桌椅,神情有些恍惚。
见状,柱子心知肚明她心疼自己努力打起的基业竟如此被轻忽,赶忙开口,「我这就把咱们饭馆打扫干净。」说着,便到厨房拿来抹布擦拭起桌椅。
君莫舞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耳里听着柱子絮絮叨叨的念着她这一阵子入狱,食材行的老板们如何急着上门来催收货款,附近同行的店家又是如何假装同情,实则幸灾乐祸的事。
她漫不经心的问:「范大哥和玉雁呢?」
抹着桌子的手顿住,柱子一怔,神情诡异。
「他们不在吗?」她锐利的眼神直盯着柱子。
入狱多日,就只有柱子和范云松会来看她,如今她无罪释放,去接她的竟只有柱子。她不愿多想,却不由得心寒。
柱子低下头,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君莫舞淡淡的道:「到底是怎幺了?柱子,你就老实的说吧!」
他绞紧了手,撇开脸,深吸了口气才说:「宋掌柜被捕入狱,范掌柜去陪她了。范掌柜要我告诉您,他们夫妻俩对不起您,他无颜见您,所以才没去接您。」
君莫舞一怔,怎幺也想不到竟会是这种答案。她沉声问:「这是怎幺一回事?」
柱子呐呐的道:「上次的中毒事件,毒是宋掌柜下的。真不知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跟自己的饭馆过不去……」
一股寒意打从她脚底窜了上来,侵占她的四肢百骸,她死命的瞪着柱子,眼前一片空白。
第八章
背叛
问鱼儿几多愁
细洒相思凭无语
问良人谁多情
梦迥年少难诉尽
心,好冷、好冷。
以为自己重新开始,就会有新的生活,没想到到头来,依然重蹈赵雅的覆辙,把自己弄得什幺都不是。
她把宋玉雁当成好友,可她却背叛了她;若非陆胖子在堂上的一番申辩,让县太爷派人到宋玉雁房中搜查,因而查出用剩的半包毒粉,否则自己还得在牢房中当代罪羔羊,不见天日。
心寒呀!
君莫舞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蜷缩在铁栏后的人影,神情冷冽得惊人。
范云松轻轻叫道:「莫舞妹子。」
她没有回答。
宋玉雁则是又羞惭、又愧疚的别开脸,良久后,才叫了一声,「莫舞……」
君莫舞依然冷冷的看着她二言不发。
宋玉雁咬着唇,一张秀美的小脸异常苍白,颤着声道:「你怪我,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
「为什么?」君莫舞终于开口,语气森寒得如来自极北之地。
「那个男人逼我,他说,我若不听他的话,他有本事教我们夫妻再次入狱,而且谁也救不了我们。」宋玉雁蓦地扑向君莫舞,一只手探出铁栏抓住她的衣角,急切的道:「我不知道那包药会意来这么大的祸事,他说那包药只会让人轻微腹泻而已,我真不知道那包药会害你入狱,莫舞,我从没想过要害你,真的!」
不用她说出姓名,君莫舞亦知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冷冷的看着她,拨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难道你拿到药的时候就没想过,即使是轻微腹泻,咱们饭馆的名声也算扫地了,一个饭馆的名声毁了,还能经营下去吗?」
「我……我……」宋玉雁无法辩解,她不是三岁小孩,事情的轻重她哪会不知。
「那个男人说,他是你的丈夫,他只是要让你回到他的身边,不是想害你呀!」沉默了半晌,宋玉雁又急急的解释。
君莫舞冷冷一笑,「你有没有问过我,问我想不想回到他的身边?」
宋玉雁再次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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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云松突然「砰!」的一声跪了下来,「莫舞妹子,我知道是我们不好,玉雁只是害怕!我们好不容易有安稳的日子过,她怕又回到以前的日子,所以才会做出胡涂事,请你原谅她吧!」
「松哥。」宋玉雁叫了一声,看见丈夫为她屈膝,泪水不禁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闻言,君莫舞脸上的冰霜未见融化,反而结得更深。
「你们想过安稳的日子,所以才不得已牺牲我!是吗?那可真委屈你们了。你们是不得已才牺牲我;我的娘亲也是不得已才在我爹爹死后神志不清,抛下我这个做女儿的;我的叔父、婶母更是不得已,所以把我当妓女一样送给那个能给他们好处的男人。你们都有那么多的不得已,而我呢?我的不得已该向谁说去?就许你们有诸多的不得已,可我却一样也不能有吗?」
她的语气冰冷!神情诡魅,一字一句说来,都像冰针一样刺进人骨髓。
范氏夫妇几时看过这样的君莫舞?他们所识得的君莫舞向来是快人快语、泼辣精悍的,而眼前这个君莫舞,却飘忽得像来自幽冥黄泉。范氏夫妇看呆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君莫舞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冰冷,毫无欢愉之意,声调忽高忽低,如夜枭暗啼,听得范氏夫妇一股寒意直往心头窜。
范云松忍不住的叫道:「莫舞妹子……」
君莫舞止住笑看着范云松,「莫舞?我真的是君莫舞吗?」
「莫舞妹子……」他怔仲的看着她,不解她的言下之意。
君莫舞抬起头,神情飘忽,喃喃的说:「我若真是君莫舞,为什么还会犯下和以前一样的错误?我曾经发过誓,这一次,我只为自己而活,可是,我没能贯彻自己的誓言,我还是因为你们的事着急焦虑,让雷傲天有机可趁。」
她看向范氏夫妇,轻声问:「你们说,我到底是君莫舞,还是赵雅?」
范氏夫妇瞠目结舌,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君莫舞反复的低念着,「我到底是君莫舞,还是赵雅?」说完,就宛如一抹幽魂般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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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君莫舞,还是赵雅?
当年在岭南那一大片开满蒲公英的山头,她发誓要抛下过去,断尽一切恩情,让赵雅就死在那万丈深渊,她要成为君莫舞,不再为别人而活!她的梦里只会有自己。
可是,她并没有做到她的誓言,她还是被情感所羁绊,她抛不下别人,所以,她费尽心力救了宋玉雁与范云松,却被雷傲天抓到她的弱点,反将了她一军。
宋玉雁的背叛证明了她的愚蠢,她没有成为君莫舞,但若说她是赵雅,那她抛弃的过去又算什么?
赵雅?君莫舞?
君莫舞?赵雅?
她到底是谁?还是,她谁都不是?那么,她活在这世上又有什幺意义?
她的脑袋一片紊乱,突然间,一股力量拉住她的手臂,一个低哑的声音急急的喊道:「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