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翎平常挺好的,发起怒来可是非同小可,整个宁王府的人都要让他三分;就连管他很严的宁王爷也宁可顺从么子些,省得闹得宁王府鸡飞狗跳的。若非如此,离家月余的朱翎回家,怎会不见宁王爷对他大发雷霆。
恐怕在朱翎回宁王府当天,就已掀过狂风暴雨了。
准备办喜事,力求欢欢喜喜一家和乐,免得让进进出出的外人看笑话,想必宁王爷牺牲不少脾气,才换来宁王府里的风平浪静。
有个脾气好坏不定的儿子,当爹的也不是挺容易。
“是呀,不见了个人,我们不过是随口问问找找,府里要多少小厮使唤没有,我们怎么会污蔑你藏了宝玉的人。”朱苻也了解朱翎的脾气,跟贾宝玉同感,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没冤枉还好,冤枉了他们可有得好受。
家中,他之所以最疼爱这个么弟,除了因为他在宫内极为受宠、处理事情的手法往往连爹都激赏、亦是几个兄弟中最好玩的以外,也因为他的脾气有得商榷,跟他站在同一阵营,绝对比跟他敌对来得聪明。
老爱约束翎的大哥,不就因此吃了不少闷气。
一肚子气还无处可发泄,同样身份尊贵的几个兄弟,可因此培养出不少好修养,更懂得如何体恤下人,个个都是下人眼中好到不能再好的主子。
“是吗?”朱翎嗤之以鼻。除非是被人赃俱获,否则谁再怎么说也套不出他的话。
“当然,不见个小厮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宁王府又不是赔不起人。”朱苻拍拍么弟的肩膀,对他异常冷漠。带些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当然明白,么弟是以为他跟史湘云纠缠不清,才会对他存有敌意。
所以,他对他的敌意很能处之泰然,一点也不介意。
微微挑眉,朱翎倒也没继续盛气凌人地冷嘲热讽。
而他的神情写明,如果大家都有默契,这件不值一提的无聊小事就说到这里大可告一段落,别再讨论下去扫了大伙儿聊天的兴致,搞得不欢而散。
反正再探问下去,他也不会给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是没什么了不起。”贾宝玉叹了口气。
不见个在后头跟脚的小厮,当然是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不见的不但是个姑娘,还是他们贾家的十二金钗之一。
哪能再找来个史湘云呢?
不是他夸口,贾府足以媲美皇帝后宫佳丽的十二金钗,可都是精挑细选再细选的人中之凤;别说史湘云是奶奶认的养孙女,已经是贾家的千金小姐,光要找个同样等级的美人赔给奶奶,恐怕是难事一桩。
唉,无法逼问朱翎,让他只能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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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阴暗的柴房中更加恐怖。
史湘云蜷缩在角落,独处在没灯没火、充满腐味、足以考倒男人胆量的破旧柴房里,连有几分优雅意味的虫鸣,在她听起来都像令人胆战心惊的催魂曲。不知是幸或不幸,柴房外头似乎有人轮流看守着,多少让她觉得安心些。
要是真的只有一个人,她恐怕会害怕得哭出来。
天不怕地不怕,她就怕那些来历不名的好兄弟啊!
为何她非得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年代,爱上莫名其妙的明朝人?是老天爷开的恶劣玩笑,或者这是她前世的姻缘,她欠了谁的债来还债的?
史湘云在百思不解后,霍地将整张脸埋在双膝之间,好希望谁能回答她的问题。
该不会,还没死就让她轮回错了年代吧?
让这种荒谬的事发生在她身上,老天爷不是不长眼,就是根本犯了糊涂……
此刻的史湘云相当同情自己,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这么可怜过;而会把一切的错归咎在不可知的神灵上,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以的话,她还真想知道是哪尊神仙如此糊涂。
朱翎带给她的打击太大,让她对未知的明天绝望,再也不敢抱存任何积极的念头。经历过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却不曾像现在这般自暴自弃,觉得人生再也无望,仅剩下自艾自怜的力气。
她勇往向前的力气,正从身体里一点一滴地流失了。
结果,不管让她郁卒的原因为何,现在的她恐怕都得当个不肖女,永远都无法回到爸妈身边了……
不知不觉,趴在膝盖上胡思乱想的史湘云,终于闭上渐渐红润的双眼,在疲惫中缓缓睡去。
呜,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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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掩门,一道清瘦的身影轻盈地走人柴房。
走到史湘云跟前,那道身影才缓缓蹲下身,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斜倒在地上、像小虾米一样蜷缩着的身躯。许久之后,他才伸手轻轻抚着她犹有泪痕的脸庞,清亮的黑眸中闪过微微心疼。
总以为她胆大过人,他没想到她会偷偷地哭;不是为了哭给别人看,她应该是受了惊吓哭的吧!
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恐怕还没在这种脏兮兮、一入夜更诡谲几分的地方过过夜,会被阴魅的气氛吓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指腹扫过她长长的睫毛,朱翎的确不忍心把她继续关在这里。
“别碰我!”不知何时,史湘云张开了双眼,整个人更往后蜷缩着,以着无比憎恨的眼神瞪视着将她关在这里的朱翎,硬逼自己忽视掉心里头那股因为看见他而感到异常安心的感觉。
又不是认主人的小狗,被主人虐待了,见了主人拼命地摇尾巴。
哼,这么没骨气的事情她才不会做呢!就算她真有尾巴,极可能见到他便不由自主猛摇,让他看笑话她也不会承认。
在女人的矜持之下,要她怎么承认?恼羞成怒之余,她有可能自断蠢尾巴也不一定。
“呵,你以为我若想碰你,还需要你的允许吗?”朱翎皮笑肉不笑的,对她恶毒地提醒,一下子就把她退至角落不得动弹。
光凭力气,他想对她怎么样,都可凭自个儿的高兴;何况,他对她会小人的袭击已有心理防范。
“你……走开……”心慌意乱之下,史潮云说不出更多更绝的话,大气都不敢稍喘一下。说大话也不能保平安,何必像个傻子。
朱翎仿佛从头到脚变了个人似的,让她觉得好陌生。
而陌生不已的感觉,强烈到令她有点寂寞。宁可抱着对朱翎的迷恋,黯然心伤地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比这股教她无所适从的寂寞感来的好。天晓得,她是真的后悔莫及,恨起自己干吗要跟贾宝玉跑来宁王府。
朱翎冷漠的眼神,在她眼中已酷似冬天冰雪,教她难以忍受。
现在,她不禁想念朱翎的笑,那种不带冰冷的笑,就算笑得邪气一点都好……
“我不走开,你又能奈我何?推开我,还是用眼神杀了我?”两手圈住她的身体抵在木墙上,朱翎眼底满是讥诮光芒,摆明故意欺负人。然而,贴近她柔软的身体,让他整个欲望都被撩拨起来。
他的心和不能用大脑思考的地方,都已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动。
若是单凭着一股冲动,他会在这里要了她。
史湘云突然失了神,看着近在咫尺、昨日熟悉今日陌生的俊逸脸庞,不知为何深深叹了口气。一如她曾有过的念头,能死在他的手上,或是被他侵犯,总比被个陌生的变态糟蹋来的好,就当作留下明朝一游的纪念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