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的不算正事吗?」都王爷无辜地望向皇帝。
没有意外的,皇帝回了句:「当然算。」
唤了口气,向云攸只好道:「算也无妨,不过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应该是衍的事,两位是否还记得?」
「当然记得。」皇帝和都王爷倒是十分有默契。
「你们说的是,近日让许多人烦恼的」──想起近日京城里,大小官都怕被平山王爷牵连、人人自危的可笑情況,长孙义抬高了眉。
「就是这件事了。」皇帝道:「你们不觉得他走太久了?」
「好像是有点久……」向云攸沉吟。
衍离开宫中,好像也好几个月了。
「若是我没弄错,是皇兄『促成』的不是吗?」都王爷向来只爱风花雪月,遇到这种沉闷的玩意,实在提不起劲来。
「老实说,朕想要你们其中一个替朕微服出巡探訪民情,顺便打听他的情況。」人到齐了,皇帝便有话直说,不再拐弯抹角。
断了讯息月余,他实在担心衍的下落。
「皇上属意谁呢?」互望一眼,向云攸进一步探询圣意。
君命难违,无论皇上要谁微服出巡,他们都没有抗拒的份,只看皇帝要谁去了。
而新婚的向云攸,自然不希望自己会雀屏中选。
否则,他就得请圣意回家说服小娇妻让他出远门。妻子正在怀孕中,他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离开妻子身边。
「在你们之中,谁去最适合呢?」皇帝笑笑,不答反问。
「皇上的意思是?」长孙义在心中盘算着。
「朕不勉强谁,所以由你们自己決定,」皇帝将问题推了出去。
长途跋涉还得找人多累哪,长孙义想到这些就实在没兴趣出远门﹔向云攸又得顾及家里怀孕的小娇妻,所以──
「喂喂,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频频打呵欠的都王爷,成为其他人的焦点,精神霎时好了起来,感觉不太对劲。
皇帝笑而不语,其他两人的表情可诡譎了。
孤家寡人的都王爷,显然是这次出远门最适合的人选。
*****
愈走愈往荒郊野嶺去,柯夜心的脚步不禁迟疑地減缓。
终于,她小跑步追上一个劲儿往前直走的月衍,拉住他的手臂问道:「月大哥,我们今晚不投宿客棧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往前走,他们就真的得露宿郊外,以天为被、以地为枕了。对象是他,她想来可不觉有半点浪漫。
夜露涼涼,她哪能露宿野外,就这样熬过一整晚呢?
「月大哥,你听到我在说话没有?」见他没有回应,她不禁摇晃他的手臂。
这一路上他都只顾着往前走,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她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腿痠叫他停下好几回,他却完全不曾听见。要不是她费尽吃奶力气,拼小命赶上他的步伐,早不知被他甩在多老远的地方。
「你说什么?」因为她的摇晃,月衍的注意力才被拉回了些。
「我说你很过分耶﹗」嘟起小嘴,她实在很不满意自己被忽略,而且还忽略了大半天。就算是想事情,也不用花那么久的时间吧。
月衍低头望着她,立即皱起眉头,狐疑地问:「我哪里过分了?」他不记得自己有打她、掐她还是欺负她。
他确信自己──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事。
「你都没有在听我说话,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难道还不算过分?」她单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头,理直气壯地指控。
「你烦死了,我有什么义务要听你说话﹖」他冷哼,根本难以理解她的指控。
「谁说没有?」她生气了,气呼呼地道:「你没听过什么叫同舟共济吗?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一路的人,得互相照应,你当然有义务要听我说话啦﹗」
管它有没有道理,她就是这样瞎掰定了。
「互相照应﹖」他笑了出来,笑得无比冷酷,难掩嘲讽。
这一路上是她硬要跟着他,他从来就不想和她「同舟共济」﹔要说照应,也只有他在照应她的份,她对他又何曾超过任何作用?她只会花他的钱猛吃,拼命拖慢他的脚步而已。
「干嘛,我说得不对吗?」被他一看,她倒有些心虚。
「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不想和她争论,月衍干脆跳回正题。
「还说哩,不就问你我们今晚是不是不投宿客棧?」她没好气地道,没忘记悄悄补上两句:「就知道你没在听我说话,没礼貌的傢伙﹗」
没管她过于大声的自言自语,月衍这时才往四周望去,打量起他们所在的环境。只顾着想事情、往前走,他也不知自己何时走到这荒郊野嶺。
「怎么了?」看他愣了半晌,她忍不住询问。
「没什么,我想我们是没客棧住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吧。」收回心思,他倒不是很介意得露宿野外之事。
「我不要﹗」她想都没想就大声抗议。
一你不要?」何时轮到她作決定了。
「对,我才不要像畜生一样窝在草丛里呢﹗」她严重抗拒。
酷酷地白她一眼,月衍告诉她:
「不要,那你就自力更生,别再跟着我了。」若能就此甩掉她,真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
「你什么意思?」她惊慌了,就怕被他撇下。
「你慢慢想吧﹗」丟下她往前走,月衍头也不回地离去。
柯夜心呆住了,就这么呆在原地望着他走远。
他……真的丟下她走了。
*****
一个时辰后。
不甘不愿的月衍还是回头了,而她当真一步都没有再动过。
她不是他的责任,绝对不是﹗他十分懊恼自己回头的举动,不管怎么想,她都跟他毫无牵扯﹔为什么他就是不能趁此大好机会,甩掉她换来从此以后的逍遥快活,不用再带着一个跟屁虫在后头多美好﹗
抱着膝蹲在地上,柯夜心简直像一块僵化的石头。
「喂,站起来。」他没蹲下去,只用脚碰了碰她的身体。
仰起头,柯夜心以怨懟的眼神望着他。
「干嘛?」他不太情愿地哼了声。
她张开唇,咕哝了些声音。
「什么?」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我……嗚……」白他一眼,她又再发出含糊的声音。
「你说什么?」
「唔……」调回视线,她一个劲儿盯着地上。
耐性缺缺的月衍,一把扯起她的衣领,瞪视着她的脸问:「有什么话就说清楚,不要支支吾吾半天,你是说给鬼听的吗?」
沉默几秒后,她可怜兮兮地瞅着月衍。
「我脚麻了。」
「呃﹖」
「我脚麻了啦。」委屈的泪水浮上她的眼眶,直直落入他的黑瞳里。
因为脚麻,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可以想见她在原地蹲了多久。
月衍愣愣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被他提着衣领,她的眼神极其无辜,模样就像只被逮住的小鸡般无助。缓缓将她放到地上,他也陪她蹲了下去。
「你本来不想回来找我的对不对?」她突然问道。
月衍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本来是如此打算就此和她分道扬镖没错。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她没有追上去,就是在赌他会不会回来找她。
等了一个时辰,她差点要绝望了。
幸好他老兄尚未泯滅人性,没有当真丟下她一个女人,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否则,一个人被丟在这荒郊野外,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这个时辰里,庞大的孤独感朝她侵袭而来,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失落,眼泪差点就劈哩啪啦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