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风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惭愧。他从未对女人如此无礼,但钟含总是让他忘了她其实是个女人。她倔强的姿态、挑衅的语气,使他很自然地想与她大打出手。
若她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那还好打发,甚至黑社会老大他也能应付自如,但是钟含什么也不是,却每每引起他内心的不安与狂暴。
他露出一个苦笑,“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抱歉。”
“算了,”她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对我的尊重。”
越风的心震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这句话。
“既然你都说我们不可能有小孩了,为什么不敢在协议上加上这一款?”
钟含敢发誓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妥协,却又马上消失。她知道机会不再。
越风沉稳地开了口,“钟含,你是我遇过最聪明的女人,我不会上你的当。或许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优良的血统,你或许你计划利用孩子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谁知道呢?”他自负地笑笑,“更可况,只要是我的小孩,我都不会让他流落街头。我明天会找张律师加上这一款——陈越风和钟含如有婚生子嗣,陈越风将拥有监护权,钟含则拥有探视权。你觉得如何?”
“算了,别加了。就如你说的,我是庸人自扰。但我希望你记得,如果我有了小孩,我宁愿坠胎,也不愿他有像你这样无情的父亲。”
陈越风被她这番恶毒的话气死了。他咬牙切齿地吼:“你敢!”
“女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她故意刺激他。“我不敢吗?你大可再加上禁止我去堕胎这一条呀!”她愤怒地抓起一个椅垫扔向他。“滚吧!我希望在婚礼前都不要看见你!”
陈越风自出生以来初次遭到这般“礼遇”,怒火立刻窜升,但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忍了下来。
他深沉地说:“如果我们都对这一点有歧见,那我们只能保证,不能有任何的小孩,你同意吗?”
“我举双手赞成。婚后你可以上任何女人的床,但绝不会是我的。”
“恐怕我失去理智、眼睛瞎了,才有可能搞上你。”
他毫不留情的说完,转身就走。
“出门前记得帮我把门反锁。”她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径自走回房间。
钟含躺在床上,气得根本睡不着。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无情,但以前都只限于公事,私底下,她和他说不上三句话。该死的,她到底答应了什么?
她相信静桂香和陈越风之间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也是基于这一点,她才会一口答应帮他。她希望两、三个月后他们便能复合,届时,她也能功成身退。
带着这个美好的想法,她微笑地再次入睡。
第二天一早,钟含从公司所有未婚女性所流露的难看脸色,以及男士们的惊讶眼神,不难猜到所有的人都已知道这件婚事。
她整天尽量不出办公室,免得让众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但仍免不了听见一些闲言闲语。
陈越风倒好,远远地躲到美国。上午她忙着处理越风交代的事情,下午,她又依照他的指示,召开临时记者会,说明这场“新娘换人”闹剧的始末。
好不容易挨到记者会结束,她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实在太佩服自己的说服力了,所有的记者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这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但她终于不负总裁所托。她相信刚才那番说词,必须同时能使陈越风的家人相信这些报导。陈家的人个个有头有脸,她稍有不慎,就会伤及陈家的名声,而这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星期四早晨,钟含顺应陈越风的要求,办理职务的交接工作。她开始感到害怕。
如果他们离婚,她的工作呢?她并不想因此离开远流,因为她知悉太多远流的机密,如果离开,她将没有选择地背叛远流。
关于这一点,她必须找时间和陈越风好好研究。
大卫是接替她职位的人选,他准时出现在钟含的办公室。
“你好,大卫。”钟含心里虽然不自在,但仍诚心地接受大卫成为她的接班人。她和大卫合作过几个案子,心里也非常敬重这位年近四十的经理。
“小姑娘,别表现得这么不情愿,毕竟我只不过是坐上董事长助理的职位,而你可是坐上董事长夫人的宝座。”
对于他的幽默,钟含露出她罕见的迷人笑容。“你真爱说笑。”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口难言。“我们赶快开始吧!”
她以超高效率将庞大的业务在短短一天内巨细靡地说明完毕。一整天除了吃饭时间外,她没有休息片刻。
最后,钟含将资料分类归档,完成交接。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看大卫整个人疲惫地趴在桌上,不禁关心地用英文问道:“Areyouallright?”她走到办公室一角,泡了两杯香浓的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大卫。“喝杯咖啡再回去吧。”
“谢谢!”大卫感激地一口饮下,看着墙上的时钟。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难怪我头痛欲裂、腰酸背疼。”
他可怜兮兮地说。
“大卫,现在抱怨已经太迟了,你早该提醒我的。我常这样工作,所以忘了时间。”
“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你的能耐。正所谓将无弱兵,你和陈越风真是绝配。能在陈越风手下坐得那么安稳,你一定有两把刷子。”大卫诚心地赞美。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你我都很清楚你在远流的分量。”钟含也送他一顿高帽子。
“至少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怒吼。”
钟含颇有同感地笑笑,“但在这间办公室更要小心。在这里,不只是听见几声吼叫而已,一不小心,恐怕会被咬死。”
“谢谢你的忠告。”大卫向她颔首,突然说道:“你的桌上竟然连个相框也没有。一般女人总喜欢摆些花花草草,或是把办公室弄得香喷喷的。”他好奇地打量着。
“他的气势足以破坏圣人的好心情。”钟含感慨地回答。
大卫皱着眉仔细端详她。这么脆弱的肩膀,却担负着庞大的压力。他知道陈越风一向对她没好感,怎么会突然……
“如果你能掌握杰克、梅林、约翰、强生他们几个,对你会有好处。”钟含又提醒道。
“谢谢!”他撇开那些钟含不利的流言,竟然有点同情这个女强人。
“走吧。”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你呢?”
“我也是。一起到停车场吧,一个女人在夜里独行是很危险的。”
“我常加班,早习惯了。”
“幸好我未婚,否则老婆岂不要守活寡了?”
“你还未婚?”钟含好奇地瞅着他。
他一副受伤的表情。“你不晓得吗?我是公司仅次于陈越风的黄金单身汉呢!”
“这很光荣吗?”她俏皮地问。
大卫大笑。“如果你这句话让其他未婚的女孩听到,你不被围殴才怪。冲着这句话,陈越风不娶你,我娶你。”他颇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如果陈越风不娶我,你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你要我和他竞争,以证实我所言不假吗?”
“不要。你这么做的话,会害惨更多的女人。”
“有理。”大卫又笑了,并绅士地为她打开掉落一大片铐漆的车门,极力掩藏他的惊讶。“所以,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错了。”钟含严肃地摇头,“你应该看看今天的报纸,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丑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