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郁积胃部的压力一倾而泄,杜斐儿顿时神清气爽了不少,不知大难将至的她,只模糊糊的感受到身旁有两股奇异的张力,一冷一热,而她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那团似火的怒焰必是从江若凯身上发出的,然另一股冷冰冰的气息,竟也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顺着地上那双惨不忍睹的皮鞋往上看,杜斐儿猝不及防的迎上一张她急于逃离的脸孔——
“死冰块!”
被吐得一塌糊涂的人,正是“翰扬科技”年轻有为的董事长特别助理,商仲凌。
乍见杜斐儿,他心中的震撼不会少于她,然因他冷漠的天性,只一眨眼,他便恢复平静无波的表情,甚且唇边牵动一丝讥诮的笑意,对着双眸圆睁的杜斐儿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道歉的话正要说出口,不料他语出惊人的冒出这么一句,让江若凯察觉到两人间凝滞的气氛,“你们认识?”
“我——”商仲凌才说了一个字,就让杜斐儿硬生生截了去。
“鬼才认识这死冰块,”杜斐儿的口气冲得像吞下十斤炸药,“他认错人了。”
她的态度实在教人难以信服她所说的话,江若凯若有所思的望向商仲凌,“你们——”
商仲凌瞥了一眼杜斐儿,淡然一笑,“或许真是我认错人了。”
算他识相!杜斐儿正眼不再看他一下,拉着扛若凯的胳臂直催,“我们走了好不好?”
江若凯转头深深凝睇她,直看得她心慌的低头垂下视线,不敢与他接触。
还知道心虚。江若凯冷哼一声,当他是瞎了眼,会看不出她和商仲凌之间诡异的情形,现在纵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拉他离开此地。
“你吐了人家一身,不说一句道歉就急着想走,未免太失礼,虽然不是故意的,好歹也该向人家赔个不是。”
江若凯是存心的,杜斐儿对商仲凌恶劣酌态度是显而易见的,要她在商仲凌面前低头,意在逼出他俩的关系到底为何。
要她跟商仲凌这个死冰块道歉,下辈子也甭想!杜斐儿不知该掩饰她愤然的情绪,眼角斜挑,睥睨着商仲凌,“我不道歉,谁教他自己送上门来,怨不得我。”
也不知是商仲凌的修养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是他的城府深不可测,面对杜斐儿吃定了他似的态度,全然不以为意,嘴角仍挂着笑,好脾气地对江若凯道:“你别逼她,鞋子脏了,丢了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这丫头被宠坏了,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错了就要认错,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绝不能轻忽,”江若凯毫不通融,“斐儿,快跟商特助道歉。”
“我不要,我说了不是我的错。”杜斐儿宁可惹怒江若凯,也绝不委屈自己向商仲凌赔罪。
“斐儿——”江若凯沉声威胁。
“江总,”商仲凌插话道,“千万别为我伤了和气,我真的不介意,”他看了一眼闹别扭的杜斐儿,她正对他投以杀人般的目光,他无声的笑了,“两位慢谈,我先走一步。”
“商特助慢走!”江若凯喊住他,“关于合资计划—一”
商仲凌头也不回的说:“明天早上十点,我们卓董事长会在公司等你。”
闻言,无法形容的雀跃与狂喜排山倒海的向他涌来,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毫不温柔的拽着杜斐儿的手臂往外疾走,他心中悬着了整的大石既已圆满落下,接下来,该是他弄清楚这椿案外案的内情了。
* * *
“说!”
一声满含威赫、带着强制意味的命令,出自面色铁青的江若凯,禁不起吓的杜斐儿立刻刷白了脸,一双小手不由自主的扭绞起来,委屈的扁着嘴嗫嚅道——
“你要人家说什么嘛?”
—路上寒着一张脸对她,已经够让她害怕的了,没想到一回到家便连拖带拉的把她扔进书房严刑拷问,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肯给,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江若凯丝毫不被她无辜的外表所骗,目光炯炯的逼视她,“别把我当傻瓜,斐儿,就算我瞎了眼也感觉得出你和商仲凌之间有问题,你最好自己乖乖招供,别惹我生气。”
他现在恶狠狠的模样,还不算是生气吗?
“我……那个……我……”杜斐儿吐吐的,就是说不到重点。
“别考验我的耐性。”江若凯出言恫吓,那冷若冰霜的语气令她的心不自禁发起颤来。
“他……他就是我跟你提过,我老爸打算把我塞给他的那个人。”受不了他施加的压力,杜斐儿终于弃械投降。
江若凯闻言一愣,商仲凌竟是……那么杜斐儿不就是
“你父亲是‘翰扬科技’的负责人卓振刚?!”天,那卓晨翰不也正是——
这一对异姓兄妹当真保密到家了!
江若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瞧得杜斐儿心惊胆跳。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杜斐儿飞快的自我澄清,“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说,而且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极力争取的合资计划对象是我老爸,直到今晚踏进我爸的公司我才知道的,所以我急着想要回家,如果被我老爸逮着了,只怕我就见不到你了,还好今天出面的是商仲凌那个死冰块。老公,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满载的忧虑之色稍稍平抚了他被轰炸得昏头转向的神智,终有一天,他的心脏会被她吓出病来。
江若凯头痛的怒视着杜斐儿,心想,她到底有没有大脑啊?
他冷冷的开口,“你以为商仲凌不会告诉你父亲你的行踪?”
“啊!”接到他投下的炸弹,杜斐儿惊得张口结舌。
她……她竟然忽略了这致命的重点!
杜斐儿的小脸迅速一垮,顿时慌然失措,急得向江若凯求救。
“怎么办?我居然忘了警告他不可以说。老公,你快帮我想想办法,绝不能让他露了口风,否则我就死定了。”
而他则会死得很难看,说不定好不容易到手的合作计划也因此毁于一旦。
权衡事态的轻重,江若凯当下铁着心作出决定,“你明天跟我去见你父亲。”
“不!”杜斐儿惊恐的睁大眼,“你不能这么做!”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江若凯面色沉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能再避不见面?”
“我不去!”杜斐儿“哇”地一声哭出来,重重扑进他怀里,两手拼命抱紧他僵硬如石的身躯,“我不要回去,不要逼我回去。”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她的心?她不能失去他啊!
听到她发自心底的呐喊,江若凯冷硬的心肠不由得软化在她泪里。
拥着她在椅子上一道坐了下来,瞧她哭得浙沥哗啦的模样,他不禁轻叹,“斐儿,你到底在怕什么?去见你父亲有这么可怕吗?”
杜斐儿泪涟涟的瞅着他,“难道你就不怕我这一去永远回不来了吗?”
江若凯心头微微一震,但他立刻将那股异样的感受挥去,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怕的?你并不属于我,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杜斐儿闻言一颗心猛然紧缩,怔愣的望着他。他……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清灵的眸子因泪水而迷漾,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伤痛。
江若凯面无表情,他知道一旦让她看出他有一丝心口不一的迹象,就再也送不走她了。
“你非走不可,”他的眼神无情的令杜斐儿的心直往下沉,“我不会为了你而毁掉我数月来努力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