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么这么好心啊?打小入宫至今,他也没出宫过多少次啊!望著空无一人的寝宫,小福子懊恼地捶胸顿足。怕被人揭破秘密的他,连宫仆送来给皇上的膳食都不敢动,又不敢随意离去,害他饿得咕噜噜叫,不由得更加後悔自己的大方。
「可恶,可恶,气死我了啦!」再次,清昊宫又传出了屈愤的鸡猫子喊叫声。
第六章
商机鼎盛的街市中,人群熙熙攘攘,形成了热闹无比的画面。小贩的吆喝声带著旺盛的活力,顾客的挑拣喊价,鲜活了整条市街。
站在盐行前的殷水浣微微眯起了眼,这样的热闹,炫痛了她。她离这种生活太远太远,如此真实的世界,看在她的眼里,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密道出了夌岚宫後,就来到盐业总行,黑曜拿出令牌,以皇上私授巡抚身分察看帐簿。事属官方机密,身分低微的她只能避开。无事可做,她踱到了门外,看著街上情境。
黑曜这次出宫,主要是为了巡视国属的三大行业是否营运正常。朝臣所禀启的奏章虽然天衣无缝,却还是让他瞧出了端倪。贪污事小,造成百姓生活影响事大,私自哄抬的盐价将会让百姓陷入恐慌之中。
然而轻易派人调查只会造成官官相护的恶性循环,反而更增加弊臣的掩饰,因此他决定亲自到盐行总库视察。
其实独自行动会方便许多,为何带了水浣出来,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直至眼看著手上帐簿,黑曜依然思索著这个问题。
只是想看看出了宫後,或许能套出她行刺的动机吧!这个念头闪过脑中,让他替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在他精锐的审视下,不多时,已将涉嫌其中的一干人等完全掌握,就连罪证也一并搜出,想必明日早朝,又是一片措手不及的局面了吧!黑曜低笑,走出盐行,搜寻著水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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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水浣百无聊赖地倚靠著墙,看著对街的一对母女。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扎著一双麻花辫,看起来伶伶俐俐的,乖巧地站在一旁,看著母亲与布贩研究著布料与价钱。
这么平常的画面,却让她看得呆怔。
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她和娘,还来不及下山过过这种生活,就天人永隔。殷水浣轻含著下唇,不让湿润的泪盈眶。
以前一心只想复仇的她,进了宫才知道,下达皇旨的人,是皇太后的父亲,一切与她刻在心头那三名仇人完全无关。
理智与恨意在心头挣扎,她知道他们无辜,个性里的心慈手软,更是让她经常扪心自问。当理智教她就此放手时,一想起爹娘亦同等无辜的面容,恨意又凌驾一切,唤她把所有过错往黑曜他们身上推。
跟在黑曜身旁,是幸或不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他深沈的眸中,她沈沦了,理智证明他的无辜,而恨意被爱恋削减,取而代之的日渐增强的情感,她发觉,她随身的匕首,越来越难以出鞘。
尽管她背弃传统,一心只想复仇,但或许,她依然是个跳脱不开传统的女子。她不由自主地交出自己的心,交给占有她身子的人。她怕这样的自己,遗忘了弑亲之仇,沈迷於男女欢爱中……殷水浣将下唇咬得泛白,内心的天人交战,将她折磨得疲惫不已。
突然,一阵慌乱从街角传来,像潮水似地,人群与声浪迅速向外扩散。吵杂声勾起了殷水浣沈离的心,她拧眉望去,看到一匹发了狂的马儿正失控地朝这里奔来。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霎时让出了一条道路。
小贩们为了守护商品将摊子一收立刻四窜,怕被马踢毁了卖下了多少银两,那名买布的妇人见状亦拉著女儿躲避,却被争相走避的人冲离,女孩被撞倒路中扭了足踝,站不起来,众人急著往街边躲,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而被挡在人群之中的母亲只能焦急大喊,束手无策。
那匹马正往著那个女孩直直奔去?殷水浣一惊,无暇多想,即刻朝那名女孩的方向疾掠,企图以那粗浅的轻功底子抢救。然而狂窜的人群无眼,她的轻功完全施展不开,眼见马与女孩的距离越来越近,焦急的她被人一撞,反而跌跪在地。
「你该死的在做什么?想去送死吗?!」
她的手被人一托,扑倒的势子化解。黑曜暴怒的低沈嗓音在耳畔响起,话里怒焰高张,但在这片嘈杂声中听在耳里却宛如天籁。
「别管我,快去救那个女孩啊……」她顾不得他语里的愤怒,甚至来不及起身,急忙捉紧了黑曜的双臂促道,然而语音未歇,他怀中那对惊惧交加的眼,让她蓦地一怔!
那个女孩,已安然地靠在黑曜的臂弯,眼中蓄著泪,差点葬身马蹄的惊吓让她一时间忘了哭。那名妇人努力排开人群,抢近身来不住躬身道谢,母女俩相拥而泣。街上在一片松气声後,又回复到方才热闹的局面。
殷水浣呆怔地任由黑曜将她拉起,视线瞥过那对母女,又扫过街中那匹软倒在地的马,在她跌倒这段短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能将马匹点倒,救下女孩,还来得及扶她起身。
不自量力!黑曜眸中怒火高炽,她不仅将不自量力用在刺杀他的事上,更用在一切衡量上!她那蹩脚的轻功,如何能保她安然无恙?就算及时赶到那女孩身旁,凭她那柔弱的力量,也来不及带著女孩逃离。要不是她被人群撞倒,怕此时他只能二择其一而救了。
「谢谢你救了她!」殷水浣不由得轻颤,要不是他的出现,怕那女孩已魂归离恨天。
「该谢我的人不是你!」黑曜刻意冷道。她将仁慈用在陌生人身上,如此奋不顾身,对他却执意刺杀?这样的想法,让他脸色一沈。
尽管神色不悦,在发现她抖得厉害时,还是伸手将她的双掌敛入执握。
这突来的柔情举动,让两人浑身一震。殷水浣瑟缩了一下,微微挣著,他却反而收紧力道,不许她抽离。人声仿佛远离了般,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不懂他的心,殷水浣只能任由他的掌热灼红了脸。
「水浣,你怎么会在这儿?」一声粗豪的叫声划破迷障,清晰地传入耳里。
殷水浣回头,那热切的笑脸绽露眼前,让她打从脚底发凉。在这最不适当的时候,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
「赵叔……」那叫唤声,带著犹疑与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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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家里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将就吧!」热切的招呼声在水酒上桌後,豪爽地自赵三康嘴里嚷了出来。
「赵大哥不用客气。」黑曜微笑道,坐在粗糙木椅上的他,完全没有嫌弃之色,一脸的泰然自若。
在场唯一不安的,是那陪坐一旁的殷水浣。她的情绪,由那又恼又慌的眼眸可见一斑。
当她回头看见赵三康时,整个人当场愣在那儿,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里的惊慌,在赵三康开口时提升到最高点。
「怎么皇上那么好心,让你在这时候放假啊?」赵三康笑道,他才交了班,回家时顺道上市场买了点东西,没想到就遇著了水浣。
「我现在还在工作的,赵叔。」殷水浣心一凛,深恐认不出黑曜的赵三康会脱口而出什么惊人之语,得罪黑曜惹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