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还会骂人……夕颜喜极而泣,腿一软,差点扑跌在地。不行,她得拉起栅栏!她咬一牙,强拖着身子走至开关处,握住木杆,手却因强烈颤抖而无法使力,好半晌才将栅栏拉起。
糟了,他的腿没有知觉了。禹逍勉强使力往里滚了一圈,脱离了栅栏落下的范围。“放下!快!”他疾喊。若在此时又有野兽闯进,他们两个就只有待宰的分。
夕颜连忙放下栅栏,奔至他身边。看到他腿上迅速涌出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子,忍不住痛哭失声。都是她害的!她若没有因为好奇而拉开栅栏,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禹逍虚弱一喝,他不想看到她哭,因为她的眼泪会让他觉得……心慌。“扶我进屋。”他将手搭上她的肩,用残余的力量挣扎站起。
即使他也有使力,他的重量还是几乎压垮了她,加上她背上的伤,因为压迫而疼痛不已,但夕颜咬紧牙根,即使双腿颤抖,也强撑着,努力地将他扶进屋里。
一走近他睡的干草堆,禹逍的腿再无力撑持,魁梧的身子重重地跌落上头。
可恶……他快昏倒了……禹逍咬牙,和昏迷的黑暗抗衡着。“去把屋后架上的药草全部拿来,快!”他疾声交代。
夕颜闻言,连应也来不及应就奔出门口。
禹逍掏出腰间小刀,自大腿处将右裤管割开,伤处已被流不停的血掩盖,他迅速点了止血的穴道,忍痛拭干上头的血,低头审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似乎没伤到骨头,栅栏只穿透了大腿外侧的肌肉。
“药拿来了。”夕颜抱着一大堆药草奔回,因跑得太急而上气不接下气。
“给我。”禹逍将药草全摊在地上,勉强维持意识开始挑选。“把这些药草磨烂后敷在我的伤口,再用布包起来,你身上的伤也要记得敷。还有这些,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每隔两个半时辰让我服下……”他把挑拣出来的药交给她,交代的声音越来越弱。该死……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了……
看到他的伤口,夕颜不禁红了眼眶,握着药的手不住发颤。他在伤重之际,居然还挂念着她身上的伤,叫她怎么承受得了!
“等下……抓一把米撒在屋前的地上……会有鸽子来吃……你写张纸条叫韩玉净来……叫药铺的人直接把她送……送到这里……”伤口一阵抽痛,禹逍紧皱眉头,气息变得沉重。他快撑不下去了,不赶快交代完不行……“还有……照我抓的药多抓几份……我不知道我会昏迷多久……”
“嗯……”他话里的悲观椎痛了她的心,夕颜点头,愧疚的泪落下脸庞。她几乎害死了他……
可恶,她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昏倒……禹逍长吐一口气,吃力地抬起手,轻触她的侧脸。“不许哭……我还得靠伽……晓得吗……不许哭……”他看着她,眼前已昏沉到只剩模糊的人影。
“嗯。”夕颜拭去眼泪,用力点头。
“不许哭……不许哭……”他无声呓语,手萎软垂下,完全地陷入了昏迷。
她不哭,她不能哭!夕颜狠狠咬唇,抑住几乎冲口而出的啜泣,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哀伤吞了回去。她没有时间自责了,她要冷静!
她站起身,抱来她平时盖兽皮,小心避开他右腿的伤口,轻柔地覆在他身上,而后详细辨认他抓出来的药草,估量着分量,又抓了多份相似的药方出来。
用裙摆兜起药草,夕颜不舍地看向他失去意识的脸孔。她要冷静,她不能让他死?她一咬牙,转身奔了出去。
第九章
三天了。
他已经昏迷三天了。
夕颜用布沾水濡湿他干裂的唇,看着他苍白的脸,哀凄满布心头,她连忙狠咬下唇,不敢让眼泪落下。她完全照着他的话去做,为何他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只有在她喂他喝药、喝粥时,他才会微微睁开双眼,但他的神志依然没有清醒过。
“我这三天很坚强,你知道吗!”她握住他的大手,沉甸甸的,完全失了他以往的力量,禁不住的泪,还是滑落了。“我会提水了,甚至连柴火都是自己劈的,要是你看到我进步这么多,会不会改变心意、让我留下?”她哽咽道,执起他的手贴上了脸颊。
这三天赖以果腹的米已经空了,药草也快没有了,她即使想采,也不知上哪儿去采,更怕迷失在山林里走不回来。她的信心、她的坚强,在两天的担忧挂虑折磨下,已几乎消磨殆尽,如今面临的绝境,更让她完全地坐立不安。她好怕,她怕伤重的他撑不到韩姑娘来的时候……
“如果,如果,韩姑娘来不及赶到的话,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会生一把火,点燃这里,陪你一同共赴黄泉。”夕颜柔声地说着,以死相许的承诺,却轻描淡写得像是理所当然。“我对生命的期待是你给的,你若是走了,也是连带地将我的期待毁去。”
仿佛听见了她的话,禹逍痛苦地皱起了眉,发出断续无意义的呓语。
他醒了?!夕颜满怀希望地看向他,看到他又沉入昏睡时,刚要扬起的笑容僵在唇畔,化为愁苦。当期待狠狠撕裂时,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
若不是她打开了栅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紧紧握着他的手,那温度,比平常降低了许多,夕颜难过地闭上了眼。这些天她一直忍着不去自责,一心一意地照料着他,但此时,她真的抑不下恨自己的心情。
更或者,她不上祁山,他就永远也不会遇上她这个麻烦了吧?她心一恸,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隐隐的啜泣声不住在耳边回响着,禹逍挣扎着从黑暗中逃离,想收回自己游离的神智。
一定又是她,她最爱哭了……他颤动着眼,想看看她的脸,眼皮却像千斤重似的,怎么也睁不开。可恶……她不知道她一哭……他的心就慌了吗……应该是不知道……否则她定会用眼泪逼他让她留在祁山了……
那轻微的吸泣,还是一直不止息。禹逍皱起了眉,手微微抽动了下。
“不……许哭……”喑哑的呓语,闷闷地从他喉头传来。
夕颜止住了哭泣,睁大了眼看他,她的眼睛不敢稍瞬,就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任何微兆。她应该没听错吧……
这样就好了……没再听到那让他心疼的哭声,禹逍心一放松,又沉入了昏迷之中。
是他在惩罚她造成了他的麻烦吗?夕颜咬唇,泪无声落下。她已经禁不住这样的折磨了,心被高高提起,又被重重掷下,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夕……逍……”突然,屋外传进来的隐约声响让她睁大了眼。凝神一听,似乎有人在喊她和他的名字。
韩姑娘来了!夕颜心中大喜,连忙奔出门外,果见韩玉净着急的脸孔出现在栅栏外,身后还有一群人,被韩玉净的身形挡住,看不真切。
“夕颜,快将栅栏拉开!”看到她出来,韩玉净忙不迭地大喊。
“我马上开!”夕颜急喊,三步并作两步朝开关奔去。
“夕颜!”突然,一声清亮的呼唤顿住了她的脚步。
夕颜身子一僵,怔怔地循声看去,看到了从韩玉净背后探出头来的朝雾,秀丽的脸上满是关怀。
朝雾来了,是否也代表……未曾谋面的姊夫也来了?他们是来带她回去的吗?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震,脚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