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柔了解这些程序后,开始执行第一步。
一整天,她就趴在马槽和「风」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不管牠如何踱步、喷气, 或咧嘴嘶鸣,莫语柔还是不为所动,仍然固执地守在原位,打定主意和牠耗上了。
吃饭时,她也捧着碗筷,蹲在马槽前,「风」吃着牠的马粮,她就吃自己的饭 菜。
到了晚上,一人一马都累惨了,可是仍然没有任何一方肯稍作退让。
「风」知道她不肯离开,因此放弃了示威的举动,但是依然不肯让语柔靠近牠 只要她一走近,牠马上又跳又踢,如果她只待在马槽前,牠则将她视若无物般的彻 底忽视她的存在。
第一天,两方斗成了平手。
当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马槽时,一个青色的瘦小影子也立刻消失在马槽的另 一端。
监视了她一整天的,就是宇文丰的侍童——青儿,他揉了揉僵直的脚,不敢延 误地立刻往竹院跑去。
※※※
宇文丰依然坐在凉亭看书,他听到青儿的脚步声时,即迅速地抬起头,等待他 的报告。
青儿据实以告。他趴在屋簷上一整天却一无所获,就差没在屋顶上睡着。
「她一整天就站在马槽前和『风』对看,累了就坐,饿了就吃东西,一步也没 离开过。」
宇文丰一向冷漠的黑瞳漾出一抹笑意,虽然稍纵即逝,却让青儿大开眼界。
「然后呢?」
「一点进展也没有,『风』根本不让她靠近。」
宇文丰点点头,重新将视线转回书中,青儿迟疑地问道:「还要继续看着她吗 ?」
「继续。」他头也不抬,恢复以往的淡然。
※※※
接下来的每一天,宇文丰都听到相似的报告内容:莫语柔和「风」的耐力赛持 续进行着,唯一的进展是——莫语柔已经可以站在距离「风」三步的地方,而不会 引起「风」剧烈的反应。
第十天,「风」开始吃她给的胡萝卜,但是还是倔强地不让莫语柔触摸牠的身 体。
青儿报告完当天的进度后,退至一旁,静待宇文丰下一步的指示;虽然觉得整 件事无聊到了极点,他还是聪明地三缄其口,毕竟主子是天,而他对不苟言笑的宇 文丰除了信服外,还融合了些许的惧意。
「她明天可能会替『风』刷毛,我听见李伯劝过她,但是她仍然很坚持。」青 儿说道,他颇担心莫语柔的安全,毕竟「风」肯吃她手上的东西,并不表示天下太 平。他怕明天铁蹄下会多了缕亡魂。
「我知道了。」宇文丰云淡风清地应了一句。
能帮的他都帮了,就看宇文丰明天怎么做了,青儿离开前看了主子一眼,宇文 丰仍旧是万事不萦于怀的恬淡气度。
看来莫语柔只能自求多福喽!
※※※
云淡星稀的夜,马房前出现了一条人影,他本来已经脚踩进马房了,忽然听到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立即缩回脚,藏在门边的阴影内,凝神细听。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
轻柔婉约的女音略带悲伤,门口躲藏的人冷哼一声,原来有人将马房当成了幽 会的地点。
他不屑地想转身离去,却又为下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拜讬明天你卖我一个面子嘛,让我刷你的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保证会很小 心的。」
跟着他听到了马的嘶叫声,他瞇起眼,藉着微弱的月光往里面看,这才看见一 个瘦小的身子立在马槽前,而她说话的对象是一匹高大的骏马。
「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喔!」
马房内再次传出嘶鸣声,但这次却充满了欢愉之情。
因为距离太远,他实在看不出她给马吃了什么东西。
「晚安,『风』,记住喔,明天要让我刷毛,知道吗?」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藏在门边的人才走进马房,一靠近那匹骏马,他就闻到了 淡淡的酒味。
「好傢伙,她连你的爱好都摸清楚了。」
男子轻拍马颈笑道,随即牵着牠走出了马废,以优雅的姿势翻身而上,稳稳地 骑在黑马上头。他双腿一夹,身下的神驹如飞箭般疾奔而去,尽情驰骋于旷野之间 。
在月光的映射中,男子有一张俊逸清疫的脸,他就是雾谷的主人——宇文丰。
他将骑马的时间改在晚上是最近的事,目的是要让莫语柔有时间和「风」相处 ,既然是打赌,他就要羸得光明正大。
而且每晚的奔驰可以耗去「风」的精力,牠是一匹精力旺盛的种马,如果不让 牠有足够的运动量,只怕整天关在马槽里,脾气会更加暴躁。
答应给她时间驯服「风」是一时好玩,他只是想挫挫这个小丫头的锐气,但并 不想让「风」伤了她。
此时身下的马越奔越快,他知道是「风」体内的酒精起了作用,他俯下身子, 紧密地贴着和他心意相通的「风」,任由牠带着他狂奔飞驰,享受这种近乎飞翔的 感觉。
※※※
第二天,莫语柔兴致高昂地来到马房,她满心以为昨晚已经和「风」达到协议 ,毕竟她让「风」嚐了美酒的滋味,刷毛这点面子牠应该卖给她吧!
莫语柔挽起衣袖,正要爬进棚栏内时,「风」又开始躁动了,牠威胁地扬起前 蹄,一副准备踩扁她的样子。
「你不守信用哦!」莫语柔企图唤起「风」的良心。
马头一偏,「风」依旧气焰高涨地踱蹄。
「看来妳一点进展也没有。」
一阵低冷的嗓音从她身后传出,瞬间她已被人扯出了栅栏,被迫望进一双孤傲 的眼眸里。
「是你——」她不甘愿地打招呼,想挣脱他铁箍般的手臂,却发现徒劳无功。
「放手!你和你的马一样恶劣!」她怒瞪着宇文丰,忍不住开口教训他。
「以下犯上是大不敬,『风』比妳懂事多了。」
宇文丰冷笑道,手随即轻轻一放,莫语柔差点跌倒,她连忙扶住栅栏,以免出 丑。
「你竟然拿我和『风』比较!」莫语柔俏眼一翻,不敢相信他竟然拿畜牲和她 作比较。
「牠至少知道谁是主人,不是吗?」
他将手伸向「风」,只见牠热情地舔着宇文丰的手掌,温驯得像一只小白兔, 和刚才的暴躁模样完全相反。
「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她的心跌到了谷底;挫败感让她垂头丧气, 连肩膀也挺不直了。
莫语柔像个战败的老母鸡,只想离开这个让她既难过又难堪的马厩。
「妳上哪里去?」宇文丰身形晃动,伸手拦住她。
「我输了。」她完全提不起劲。
「才半个月不到妳就放弃,啧!小鬼,妳真差劲。」他仍是冷冷地嘲讽着,不 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看到她这副绝望的模样。
「我认输,可以了吧!」她死瞪着地面,就是不想看见他得意的表情。
「小鬼,妳在哭吗?」听她的声音闷闷的。
宇文丰迟疑地戳戳她,这只不过是个赌注,真不懂她干么这么认真,还真是个 长不大的小鬼。
「我不是小鬼!我也没有哭。」莫语柔真是受够了他!她今年十九岁,已经是 个老姑娘了,真不懂他为什么开口闭口叫她小鬼。
「既然妳认输了,以后就不要到马厩工作。」宇文丰淡淡说道。
只剩下半个月,他不以为莫语柔可以驯服「风」,既然她自愿放弃,也省得他 担心她跌断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