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谓。」左弋再次做出请的姿势。
「他有说我必须待在里头多久吗?」朱媥媥蝙咬咬唇,给自己最後一丝希望。
「很抱歉。」左弋垂下眼。
「问这岂不多馀?身强体壮的人都熬不过三日了,更何况是你。」黄樱脸上的笑意不再,尽是受痛的表情,「既然让你进去,想必就没要你活著出来。」
她们既是因朱媥媥而受此活罪,她理当难受以陪!黄樱满意的看著朱媥媥益显苍白的脸色。
「是吗?」绝望的朱媥媥不哭反笑,那模样绝美无比,让在场的人不禁都看傻了眼。
除了无情的君无影以外!
「你要自己走进去,还是我送你一程?」君无影阴森森的声音瞬间打破绝美笑容造成的魔咒,唤醒所有人。
「我自己进去。」朱媥媥眼睛眨也不眨的毅然走入。
「夫人,小心阶梯。」见她才踏入牢门一步,身形就晃了下,左弋连忙开口提醒。
地牢的门在朱媥媥双脚都踏入後就被关上,并落了锁,因此朱媥媥只能以手代眼,扶著墙壁往下走,才走了四阶,一阵凉意便袭上她的脚,她像没感觉似的,扶著墙继续往下走,可才又走了六步,她就碰上了另一堵墙,而水已淹至她的胸口。
直觉地,她伸手往另一面摸去,手尚未完全伸直,就又碰到一面墙。
她这才完全确定,这个地牢的大小只能容纳两个男人紧挨著躺直--不,该说头上脚下呈六十度斜躺。
这种设计,根本是故意让人坐立难安,无法成眠。
若无黄樱那句「既然让你进去,想必就没要你活著出来」,她或许会破口大骂云栖浪没人性,可这会儿,她反倒认为这种设计好,因为想寻死的话方便多了。
朱媥媥往上走了几阶,选择在第六阶坐下,让一半的身子浸泡在水中,藉著下半身不断袭上的阵阵凉意驱走心中冷冽寒意。
早知献上身体的代价是爱上他,她宁可不献;早知爱上他的代价是被他无情的伤害,她宁可不爱;早知他是如此冷血无情,她宁可不曾遇见过他;早知--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所以这些都是废话。一切的遭遇都是她自己招惹来的,怨得了谁呢?
滴雨了吗?
怎麽连这种蚊子都飞不进来的鬼地方也会漏起雨来?
朱媥媥苦笑的抹去颊上那两行蜿蜒滑下的水,可抹去了两行,新的两行又滑了下来。
发现脸上的水越抹越多,她索性不再抹拭,任由止不住的水流爬满她苍白如雪的脸庞。
眨了下眼,忽然有更多的水布满她的脸,眼眶也酸涩不已。
那水有腐蚀性吗?
怎么她的眼竟又酸又涩又痛的睁不开了呢?
洁净无色的水不因她闭起了眼而停止,反而继续在她脸上密布奔流,随著时间的流逝,一声声的滴答滴答不住在地牢中反覆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朱媥媥忽然不再觉得冷,反而热得头都快晕了,她的身子逐渐倾斜,倒向那凹凸不平的阶梯。
第八章
死卦?!
卜出命定之人在栖浪圣宫中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怎麽今日再次卜卦,却卜出了死卦?
是什么事牵动了他的姻缘?
难道正在接受君无影招呼的五侍中,真有一个是他的命定之人?!
云栖俍神情凝重,注视著眼前诡谲难明的卦象。
蓦地,一阵不祥之兆袭上他的心头,让他一个不小心扫到卦面。
定眼一瞧,整个卦局竟已毁於一瞬!
姻缘卦毁,命定之人亡?!
「谢爷开恩。」获准离开刑堂的五侍尽管憔悴疲累,全身虚软无力,仍是硬挺著身子跪在云栖俍面前磕头谢恩。
「你们全都没事?」云栖俍锐利的眼仔细打量跪倒在他跟前的五女。
「谢爷关心,属下一切安好。」五侍有默契地同时开了口。
「安好?」她们一切安好,那姻缘卦为何破卦?
莫非命定之人不在她们之中?!
可除了她们,栖浪圣宫中还有谁不是栖云国人?!
云栖俍望著五侍的眼神满是惊疑。
「喂,你还要赖在我的身体里多久呀?」一道不知名的魂魄戳戳朱媥媥的肩膀,忿忿不平地嚷著。
「你的身体?」魂魄游离的朱媥媥望著一脸指控的灵体,不解地问。
「对呀,你趁我失魂时霸占了我的身体,害我回魂时无体可附,只能幽幽飘荡在人间,等候你自愿归还我的身体。」
「身体既是你的,为何你必须等我自愿归还,而不是主动将我驱离呢?」朱媥媥秉著求知的精神询问。
「因为我修法不当,以致身体与灵体不再如以往契合,反倒是你这不知打哪儿来的魂魄比我更契合这副身躯,所以除非你自愿,否则这身体宁可接纳你的魂魄,也不愿接收我的灵体回归本位。」
「原来如此。」来自二十一世纪,又看过很多超现实小说的朱媥媥很快就进入状况。「这身体既是你的,理当还你,不过我该怎麽做才能让灵魂飘离身体呀?」
答应得这麽乾脆并非她有天良,而是云栖俍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对栖云国再无留恋。
「你只要心里想著要飘离这身子就行了。」灵体不忍心告诉朱媥媥,她的魂魄已经游离,就算她不想离开这副身体也不成了,因为她就要魂飞魄散。
「我懂了。」朱媥媥露出最後一抹灿笑,便陷入冥思。
须臾,两道肉眼无法察觉的轻烟一进一出躺靠在地牢阶梯上的娇躯。
「爷,您确定要让夫人继续待在地牢里吗?」奉命趴卧在云栖浪腿上的红梅有些迟疑地问。
「你有意见?」云栖俍瞟了她一眼。话已出口,如今就算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麽?」他低头笑望著红梅因为喝了酒而泛红的脸蛋。
「没什麽。」以为云栖俍无意再谈的红梅呐呐地收了口。
「说!」她的吞吞吐吐让他想起了另一个说话总是不会看脸色的可人儿。
「宫中恐怕要办丧事了。」
「把话说清楚。」云栖俍倏地捏住她的下颔,心猛地抽痛了下。
「已经三个时辰了,夫人恐怕……」
「不过三个时辰,没什麽好恐怕的。」寻常百姓关入地牢,至少可以挺上一、两日,所以三个时辰根本不算什麽。
尽管如此告诉自己,云栖俍的心中仍是起了涟漪。
「如果红梅没看错,夫人入地牢时并非健康之身。」
「那又如何?」他心中的涟漪越泛越大。
「寻常人或可挺上一、两日,可体力不如人的夫人就算无病也难挡上一天,更遑论如今还带病在身。」
云栖俍心中一惊,可神色依旧,他看似随意的一弹指,左弋已闻声出现在他跟前。
「爷?」
「去看看夫人适应得如何了。」
「是。」左弋领命退下。
「爷……」红梅迟疑地唤了声。
「如何?」
「夫人即便不死,日後恐也……」
「说下去。」
「夫人受此磨难,体力恐怕更不如往昔了,而且……待在床上的日子可能会比起身走动更……」频繁。
「不用说了。」云栖俍举起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指示红梅起身,云栖俍走到了窗边。
朱媥媥灿笑的容颜倏地浮现脑海,他的心因此恸了下。
对她的责罚太过了吗?
但将她囚在地牢中,已是君无影所有刑罚中最轻微的一项了,怎还会对她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若依红梅所言,她未来恐怕得镇日与床为伍,待在床上当个活死人,这样她还会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