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然站起,「那可真是失礼了。」
「等等……」风淮拉回她,困难地解释,「我老实说好了,我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 生在我身上。」公事忙不完的他本原就抱定独身一生了,加上他又有八个皇兄皇弟,要 说未来皇族的香火也不差他这一门,因此他从没有机会去想象过婚姻这件事。
她吸吸俏鼻,「你本来打算赖掉就算了是不是?」
他半开着玩笑,「谁教你一副悍妇的模样?」他可没见过女人动粗。
豆大的泪珠瞬间在无愁的眼眶中汇聚,无处诉的委屈,化为玉泪淌下她的面颊,她 低下臻首拉起他的衣襟,把小脸埋进布料里,将所有的心酸全都化为泪水倾倒给他。
「别、别……」风淮手忙脚乱地失了方寸,不知该怎幺收拾这些眼泪。
无愁的一双柔荑紧紧纠扯住他,整颗心都沉浸在泪海里不可自拔。
他哪知道,这一年来,为了寻他,她吃尽了苦头过着日夜流离的生涯,一人独自在 外,既怕全然陌生的环境,又怕隔着肚皮的人心,好几次,险险地遭抢遇劫,每次暗夜 无声哭泣,她都咬着牙苦撑过来,一心只想要找到他,可他……他……软至温香满怀的 风淮,浑身僵硬无法动弹,阵阵不自由主地绯红,热辣辣地掩上他的脸庞。
软绵绵的……就像朵软嫩的云朵似的,又像是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根骨头,彷佛多 用点力道怀中的人儿就会碎掉,他不禁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但温热芳甜的馨 香味,正淡淡地自她身上沁出。
﹒很香,说不出那是什幺香味,似胭脂也似蜜糖,并非缠绵粘腻却是清冽索稍,是 种他未嗅过的芳香,袭人的香气逐渐将他包拢,像张温柔的网,他稍稍挪出两人的距离 ,静静凝视她沾在眼睫上的泪。
晶澈的泪珠在光影中缓缓落下,停留在他的衣襟上不久,悄悄地渗进其中而后染上 一层深色,他的心绪不禁悄悄被那滴落的泪珠抽离。
他有些痴迷。
不知道……那泪珠摸起来是否就如珍珠般的光滑?她是水做的吗?这幺哭,不伤身 吗?
只是,现在他该怎幺做才好?该安慰她吗?而又该怎幺安慰才对?他的手,到底该 摆在哪才好?
就在风淮仍在拿捏着两手该摆往何处时,伏在他胸前哭泣的无愁,泪水因他迟迟未 有反应的态度就快干涸。
她都哭成这样了,他不但没出个声,或是连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她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自始至终就只是硬梆梆地僵挺着胸膛,跟个刚躺进棺木的死尸一样无动于衷,没血没 泪得完全不近人情。
不满的心绪渐渐混进了她黯然的心房里,她努力地止住泪水,偷偷掀开眼帘瞧着近 在她眼前的这片胸膛。
里头到底装了什幺?石头心吗?不然怎会跟他的主人一样既冰冷又僵硬?
在好奇心的趋使下,她忍不住伸出指尖探测性地接向他的胸口,岂料到胸膛的主人 ,却如遭雷击般大大地震动了一下,随即拉开她的身子,并迅速挪动脚步撤退至房内一 隅。
失去了可倚靠的胸膛,反应不过来的无愁,频眨着眼睫,地看着他的动作。
风淮一手按着胸口起伏不定地喘息着,一双黑亮的眼眸睁得老大,心神犹怔在她撩 人的指触上,天外飞来的绮思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她的眼眸,一再地挑扰着他胸坎里那份倏然而生的心疼……但从他的表情上看来, 可不是这幺一回事。
热泪已凉,熟悉的烈焰在无愁秋水似的杏瞳中缓慢地燃起。
那是什幺反应?瞧他避如蛇蝎和脸上写满嫌弃的模样,她真有让人这幺避之唯恐不 及吗?他怕什幺?就算她再没有人娶,她又不是非得死赖着他不可!
「你在做什幺?」风淮不解地看她拭净了脸上的泪渍后,快步地走至床边打包起行 李。
「感谢王爷殿下拨冗接见,告辞。」收拾好简便的行李后,无愁在路过他时淡淡地 扔下一句。
他扬掌阻去她的去路,「你要去哪?」她一个姑娘家,想在大风大雪的夜里出门?
「京兆,皇城,翠微宫。」拖了六年,拜他之赐,今日她总算是决心去面对现实。
「你想见我父皇?」无缘无故的,找他父是?她想做什幺?
无愁沉静地告诉他,『我准备去告诉圣上,我要抗旨。」她的首件要事,即是去请 圣上撤回那道赐婚的圣旨。
他的浓眉立刻拧紧,「抗旨?」她在说笑吗?君无戏言,父皇怎可能在她抗旨后放 过她?他父皇可是一点也不介意多抄几个王公的家,或是多砍几个贵族的人头。
「你听着。」她清清楚楚地望进他的眼底,「无论你愿不愿娶,也不管你到底是记 不记得,告诉你,姑娘我不愿意嫁给你。」现在就算是他想娶她也不愿嫁了,她没有必 要去勉强一个从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娶她为妻。
「我又没说我不愿娶你!」风淮在她绕过他开启门扉想往外走时,边说边将她拖回 房内。
『「你是没说。」她拨开他想挽留的掌心,「但,我不愿嫁。」
「等等……」他七手八脚地留住她不肯停留的脚步,但在以身形和力气战胜她的纠 缠中,她的玉掌却又拍上他的面颊。
风淮所有的动作全都停止在她的这个举动上。
「这是你欠我的。」无愁朝他微微一笑,「同时,这也是我的拒绝。」
「六年啊……」巽磊喷喷有声地长叹。
「六年来不闻不间还彻底忘记她的存在。」一手摇着羽扇的庞云,笑咪咪地帮他补 述。
「罪过罪过……」翁庆余两手合十地哺哺低念。
风淮的眉心隐隐抽动,「除了风凉话之外,你们就没别的可说了吗?」要不是因为 风雪太大得暂时在这落脚,他早就把这三个忙着看戏的地主给拖到公堂上整治一番。
「没有。」他们三个兴灾乐祸的口径很一致。
怀着满腹内疚的心惰,苦苦思索了一夜后,风淮还是没忆起什幺过往,反倒是两际 ,倒有愈来愈痛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直至看不下去的宫悬雨终于全盘托出往事,在这 日早晨,风淮总算是明白了何谓酒后误事。
一席醉言,竟会惹出这等波澜,他实在是很想叫律滔和舒河也来陪他忏悔一番,但 这种后续性的归属责任,无论他怎幺算,也还是得算至他的头顶上,虽然他总觉得有点 不公平,但看在无愁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上,即使再怎幺不平,他也因那份难以弥补的 内疚感而必须扛下来。
「王爷。」觉得自己也要负责任的官悬雨,试着说出眼下比较可行之计,「依我之 见,我认为你还是去向郡主赔个不是比较恰当。」
「我试过了。」风淮一手撑着面颊,觉得掌心底下的面皮还是麻麻的。
「结果呢?」昨夜他上楼去找她谈后,不过多久就回来了,也不知他们到底谈了什 幺。
他挪开覆颊的掌心,「她把我轰出来,还顺道附上这个。」虽然左右两边的感觉是 均衡了点,但还是……好痛。
「呃……」宫悬雨也无计可施了。
「其实也没什幺好烦恼的。」比较有善心的翁庆余,善心大发地提供已见,「女人 嘛,都是需要哄的,去哄哄她不就成了?」根据他的经验,先是奉上甜言蜜语再加上金 银珠宝,有哪个女人收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