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她悄悄伸出手,在他的心跳声中环抱着他,让自己更搂进他的 怀抱里。
吹拂在耳畔的海风似乎失去音息了,她的耳鼓里,绵绵密密地充斥着他急切的心跳 声,将回颊压向他的胸口,仔细聆听。
航向港湾的船只就要进港了,回到船儿归属的地方,热热闹闹的人声、海涛声、海 鸟的鸣叫声,顺着海风,将种种声韵串连在一起,她的心,也在这一致的心跳韵律里要 进港了,回到这座她曾经远离又再复返的港湾里,不再漂泊。
第九章
「你要对付西内?」
提*巴对这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她也知道,怀炽不是个可以对朝政袖手旁观,日日 在府中陪伴她的人,她只是很费解,为何他在还没清除东内的势力前改了个方向,把箭 头对准了西内。
他是在报复吗?还是,他并没有饶过敌人的仁慈?
「放心,我不会向你的亲人动手,也不是特意要向独孤冉报仇,这回只是纯粹照着 舒河的指示去做一些该做的事。」怀炽拉着她坐靠在他的怀中,摊开了手中舒河所写的 密折给她看。
她朝后仰起螓首,眼底有掩不住的失望。
「往后,你又要帮南内了?」他就不能像风淮一样采取中立的立场,无论是哪一方 都不帮吗?为什么他要为舒河效力?
「我答应过舒河的。」他收起密折,无奈地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眸。
「你甘心被他所利用?」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舒河只是想藉由他来成就自己的私欲 ,同样都身为皇子,他为何要毫无怨言口的替舒河披甲上阵开拓天下?
「我甘心。」怀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因为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若不是事先 与舒河有过约定,他才不会这般做牛做马的,他知道一旦事情成了,他的心愿也能够实 现。
「一人之下就是你想要的?」在三内分立后,人人都知道他想当天下第一臣,坐拥 仅次于皇帝的政权。
他一手轻点着她的消鼻,「你可知我为何要当天下第一臣?」或许人们都知道他的 野心,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他藏在野心之后的目的。
「不知道。」她诚实地摇首,也对那方面无从想象。「我没有那种野心。」她只想 平静的度日,并不想和他一样,在朝野的浪涛中挣扎浮沉,努力想攀上龙门。
〔野心,并不是个坏东西,相反地,它是一种动力。」怀炽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她解 释清楚她总没看到的那一点。「我知道我的能耐,我有能力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我可 以改变这个国家,让它变得比现在更好,所以我不能放弃我的野心。在成亲之后,我更 想当上天下第一臣,因此我也加快了我的脚步,好让我的理想国能早日来临。」
堤邑凝腊着他问:「成亲和你的理想有什么关系?」
「我想给你一个新世界。」他双手捧着她的面颊,低低地在她面前道:「一个,由 我亲自打造的世界。」在朝政一统之后,就不会再有三内之乱的情况发生了,而那时, 无论是要推行新政还是要重整政治资源,都再方便不过,但在黎明前的这段黑暗,总要 有耐心去度过。
「所以你就要铲除会阻挡你的敌人?」她按着他的胸膛轻轻推开一个距离,很明白 想要得到那种成果,必须得牺牲多少人。
「在那些人眼里,我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敌人?」他反过来要她将心比心,「难道辛 无疚就当以女婿的身份看待过我,或是放我一条生路吗?只要所站的地方不同,就都是 敌人,在这朝中,想铲除我的敌人多得让你无法想象。」
一个辛无疚,看在堤邑的份上,他可以忍下来,但对其他的政敌若也是这般的话, 那么他要死几回?不想被敌人吞噬的办法,就唯有在敌人张大了口想吞下他之前,先采 取行动将敌人反噬下腹,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自保。他是这么做的,而其它人也是为了 相同的理由这么做的,他们这群朝野中人,不过只是想在这场宫争落幕之前尽力的活着 而已。
堤邑哑口无言地看着他,从没听过他还有别的敌人和他在朝中的处境。
「我并不是个生来就爱玩弄手段,或是天生就懂得慎谋的人,我是没得选。」他再 导正她一直深植在心中的错误观念。「在我周围的政治游戏,并不是我主动求来的,是 创造我的环境将它们加到我的身上来的。」
「创造你的环境?」皇家中人与他们这些百姓有什么不同吗?
他微微苦笑,「我生在皇家,而皇家,就代表着人吃人的世界,同时也是一辈子不 能脱离的天牢。」玩弄手段的方法,没有人是与生俱来的,他会有今日,全都是他的兄 长们长期调教出来,二十年来,在他的生命里所接触到的也只有这些,而他相信,在他 终老闭上双眼时,他也不可能离开这锁住他人生的牢笼。
堤邑不禁为他感到心酸,像她,她在无法接受这个环境时,可以选择离开,但他呢 ?他连选的权利也没有,除非他像太子卧桑那样放弃一切,否则他一辈子也离开不了他 身上的皇家血脉,他比她还要不自由。
「那些朝政上的事,你不必想得太多,它只不过是一场政治游戏。」怀炽拍抚着她 的背脊,看向窗外的目光显得很悠远,「政治游戏的玩法,就是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活着 ,铲除敌人、运用手段,在政客们的眼里,这都是很平常的事,胜败生死,只是在转眼 之间,在这场永不会结束的游戏里,并没有真正正义的一方,也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只 是端看你是站在哪一方的立场来看而已。」
堤邑觉得好恍惚,在她心中的价值观已经模糊了,再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又或许, 就像他说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谁是对或谁是错,不管是东内、西内还是南内,只是端看 人们用哪一种角度来看待而已。
「你将一直待在南内,直到舒河成功为止吗?」虽然她不认为像舒河那种人有什么 好,但以他的角度来看,或许在他的眼里,舒河才是他政治仕途里的明灯。
「你还是认为舒河不好?」怀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怀疑的小脸 。
她很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担心,「除了他能给你的地位,他是哪一点适任下一任的 太子?万一你投错了明主怎么办?」万一舒河不如他所想象的呢?万一舒河败了呢?到 时他会不会被当成战败的政敌,被胜利的一方处理掉?
怀炽笑开了,「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我认为,心如发细的舒河,他是个很 适合当太子佐国的人,只要有舒河在,这个国家就有未来,就算是输了,也值得一输。 」
「真的吗?」如果棋局终有定胜负的一天,她真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临。
「等时候到了不就知道了?赌一睹吧。」他朝她眨眨眼,抬首看了窗外午后的阳光 正好,想带她出去走走。
在堤邑想下地穿鞋时,怀炽先一步蹲下身抬起她的玉足,一如往常地为她穿上丝履 。堤邑看着他,感觉那些风风雨雨都走远了,现在在他们两人之间,只剩下一对平凡相 守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