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殿远处,不请出自来的独孤冉,此刻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全身红艳似火的堤邑 直瞧,即使见不着佳人的芳容,独孤冉仍是满意地欣赏着她的风情,在他的嘴角还扬起 一抹大刺刺的笑意。
但他的笑意很快就被另一阵视线所惊扰,抬眼看去,是双目带刺的怀炽,而他脸上 的笑意,也因怀炽那看来似要杀人的眼神而消失了一半。
以眼神驱赶了独孤冉放肆的目光后,下意识地,怀炽将提邑的小手握得更牢,彷若 要向所有人召告什么似地,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就是不肯放开他身边的堤邑,恨不能 快点结束这磨人修性的喜筵。
「怀炽?」堤邑倾身靠近他,小声地在他身边唤。
「嗯?」忙着防人的怀炽没注意到自已做了什么举动。
「你弄疼我了。」她轻声地提醒,并试着把被他紧握得泛疼的柔黄抽出来。
「抱歉。」他连忙放松掌指,觉得她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累了吗?」
堤邑已经无法掩饰,「又坐了一日,是很累。」前三日的大婚就已经够折腾人了, 想到她又要在这里挨坐一晚,她就觉得这又是场漫长的酷刑。
怀炽抬手招来随侍在侧的润儿,「先带王妃进去歇息,这里由我一人来便成了。」
「是。」
「天海。」堤邑一走,怀炽便马上找人算帐,「你有没有照我开的帖子邀客?」这 小子在搞什么鬼?在他的宴帖上,根本就不该出现独孤冉这家伙,而那些西内还有东内 的人,也不在他的邀宴范围内。
「全照你说的办了。」早就知道怀炽一定会来跟他秋后算帐,只是没想到怀炽会这 么早就翻脸。
他冷眼直扫向客席间,「那为什么宴上有这一群不速之客?」
冷天海无奈地摊着两掌,「是他们自个儿硬是要来,我拦不住」那些人里,有的是 皇亲,有的是国戚,他凭什么不准人家来喝喜酒?
「把他们轰出去。」他不假思索,直接就想把那些会让他腹内无明火闷烧的人离开 他的视线范围。
「不行。」冷天海却没得商量地向他摇首,「我不管你这回是在烧哪门子的闷火, 总之一句话,我得保住你的颜面。」怀炽是可以不管一切,但他还得篇怀炽保留点名声 ,免得怀炽日后难做人。
紧握着双拳,怀炽更是铁青着一张脸,也不管他这种睑色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这场 合。
颜面?他在乎的不是他的颜面,他所在乎的是,为何只要有独孤冉出现,他就抑止 不住腹内的那把问火。
在今日,陶醉在堤邑一身新嫁娘风情里的人,不应当是他吗?为何人都已过了他的 门,也在宗谱里入了籍,但独孤冉的神色还是那么不肯放弃?而他,又为何要因此而感 到恼怒?
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他今日这么不像自己,反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似的,从未见 过自己如此失态的一面?是因为在乎吗?而他又是在乎着什么?他一点也不喜欢把自己 投身进那些解也解不开的谜团中。
坐在宴席上冷眼旁观的舒河,在推究了怀炽的表情,和四下官员们神貌各异的面容 后,心里只觉得宴无好宴,其它的皇兄弟们不来参加这场婚宴,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真是的」他举着酒盅频频摇首叹息,「连喝盅喜酒都不得安宁。」要是怀炽再不 收敛点,搞不好等一下东西南三内的战事,就要在这里提前开打了,而他,很可能就是 等会要帮怀炽收烂摊子的人。
就在怀炽又板起一张冷脸,阴森地瞪起又用眼神跟他叫嚣的独孤冉时,收到手下传 来消息的冷天海,不动声色地以肘轻触怀炽,并飞快地将一张字条塞进他的掌心里。
怀炽揭开字条,看了后,又变了一张脸。
「王爷?」冷天海不解地盯着他那双漾出斗争神采的眼眸。
他淡淡轻述,「东内有动作了。」不出所料,不甘就这么损失堤邑的东内,马上又 做了一件可以扳回来的事以弥补损失。
「做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撕碎那张字条,「他们想在我成亲之后,就用我大婚的借口要我远离 朝政一段时日。」想用这个方法把他赶得远远的,然后再加些理由让他再也回不到庙堂 上?
「那……」虽然明知是种手段,但这手段很合情合理,可就不知怀炽肯不肯就此低 头。
怀炽冷冷低笑,「我是他们能摆布的吗?」
冷天海紧锁着眉心,「可是王妃她……」他又要披挂上阵?那他的娇妻该怎么办? 就这么让她被冷落空闺吗?
「她怎么样?」朝争的事与堤邑何关?
「你难道不想在大婚后先暂时在府里伴着王妃吗?」冷天海相当赞同东内那些人的 这项提议,也认篇他是该暂时放下朝争,先把心思放在刚过门的王妃身上。怀炽顿愣了 半晌,好半天,他才想起他的生命已经变得不同了。
在成了亲之后,他不再只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个娓邑,他不能再把全部的心 思都放在朝事上,也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的自由随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去顾忌任 何人的感受。
可是,他还没有办法适应这种改变,而他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柔情四溢 的堤邑。
在他的心中,他是把朝中的事和堤邑分得很开的,有阵子,他甚至忘了当初告诉舒 河他要娶堤邑的理由,他也忘了堤邑已经走进他的游戏里来,成了他手中的一枚弈子, 一枚用来打击东内的弈子。可是现在,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更不想 让她知道那些即将发生的风雨,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就这么永远瞒着她。
「我……」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只能这么悬宥着。
「王爷……」冷天海忍不住想要帮他一把,让他看清他所不明白和所该做的是什么 。
「别说了。」怀炽扬手一挥,目光直锁在席间闲间没事做,反而在看好戏的舒河身 上。「先去叫我四哥想个法子把独孤冉给我弄出府去,然后再叫他来代我主持大局。」
看戏?那就叫他也下去演一出。
冷天海两眉皱成一直线,「为什么?」在喜筵当日赶走座上宾客?他是想让人在背 后把这事当成笑话来讲吗?
怀炽双目炯炯地锁住独孤冉,「我讨厌他的那双贼眼。」
冷天海看了看他再严肃不过的表情半晌,就算有满腹的不同意,也只好全都压下, 免得他会忍不住的亲自去赶人,而到时,只怕场面会更加难堪。
他摸摸鼻尖,「好吧……」
府中此刻沸沸扬扬的景况,并没有蔓延至布置得甚为清幽的府后,在府后由怀炽平 日惯住的厢房改布而成的新房,平静红融的烛火,自窗棂悄悄倾泄至屋外。
融融照耀的大喜烛光下,堤邑洁白的素指,一一滑过书架上的本本书册,再度抽取 出一本,就着烛光细看喜爱舞文弄墨的怀炽,在上头所留下的笔墨。
虽然,这不是她所想象的洞房花烛夜,但她也能体谅怀炽迟迟不入新房的理由,即 使是罩着盖头让她看不清今日参宴的宾客有多少,但单从那鼎沸的人声中,她也知道这 回又像是前几日一样的热闹非凡、冠盖云集,而他,又将带着笑在人群穿梭徘徊,即使 他很可能已经和她一样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