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料俏无奈地杵着额际,老早就知道那颗夜明珠要不回来了 。「但你也知道,我爹?官清廉,每年除了领朝廷那几百石的官俸外,既不污又不贪, 哪来的余钱买古玩?
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圆谎。」
都怪她那个?官廉得过头的老爹,这些年来廉洁得让他们全家上下都没做过一件新 衣,或是买不起象样的古玩来充充丞相府的场面就算了,但他也不必一年才领个七百石 米粮,就捐个六百石助贫呀,就算是助民,哪有人是助成这样的?最起码也别让他们一 家子人穷得个个面有菜色,每回一出门就不由自主的想脸红。
「真的不告诉姨丈?」?了料俏的名声,她是应该照着料俏的话做的,但在她的心 里,仍是闪过了丝丝的遗憾。
「不要。」料俏懒懒地趴在桌上逗弄着茶碗,「他老人家若是知道那颗皓镧是我从 赃商那里偷来的,他不把我剥层皮才怪。」
那嫣也只好放弃想找回皓镧的念头,但这两日来,她总会在恍恍出神时在心底偷偷 想着,若是能找回皓镧,或是能得知它此刻是在何处,也许,她就能找到那名自她身上 偷了东西的陌生男子,而她也能够乘机仔细的将那名男子的模样给看清。
她不自觉地抚着那夜曾经因那名男子而温暖过一回的唇瓣。
那夜,她站在光影的明亮处,而他则是一直处于暗处,每当她要看他的睑,他就有 技巧的偏闪而过,不但使她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也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表姊。」料俏不解地看着她的举动,「怎么这几天我常看你捂着嘴?」从那天晚 上过后,她就好象怪怪的。
「因为他……」她踌躇地想开口,但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回肚里。
「他?」谁呀?
本来,她是打算把那夜所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料俏的,但被偷去一吻的事,却让她说 不出口,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向料俏解释,在当时她怎会因为那名男子的一个身影、一双 晶亮的眼眸和那厚实的大掌,而失去了防备的心思,还让他连续得逞了两回,即使这几 日她反复地思来想去,她还是理不清那时的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到头来,她还是把话继续藏回心底。
「别净是窝在房里了,这样你早晚会闷出病的。」在屋里闷得慌的料俏,想起今日 的大事之后兴匆匆地向她提议,「不如你就跟我出去恭迎宫舆热闹热闹怎么样?」
「恭迎宫舆?」是有节庆吗?还是哪家的王公出游?
早就期待已久的料俏简直有点迫不及待,「听说太子今早率?朝臣和王公举行秋季 诰封大典,等会太子回宫时,将会乘皇辇座舆经过咱们家门前,照例我们这些女眷都得 站在门内迎送。」
她不感兴趣,「这事与我无关。」太子?那个站在世界顶端的人?那种人怎么可能 会与她有什么交集?
「什么与你无关?」料俏一把将又想在房里窝上一天的那嫣拖出房外。「祖上有律 ,官拜三品以上的官眷都得迎兴的,你好歹也是裴家的远亲,当然也有你的份。」
「你好象很兴奋?」被拖着走至外头的那嫣淡淡地盯着她的笑脸。
「等会经过这里的人可是太子,我当然得把握机会好好瞧一瞧。」她快乐地点着头 ,拉着那嫣在府门外拥挤的人群里穿梭。「难得可以看见深居太极宫的太子出官来,现 在要是不看,等他登基之后咱们就再没机会一睹龙?了。」
那嫣无异议地任料俏拉着,直把她拉至一家主母姨娘的身后,一块站在因秋祭而显 得沸沸扬扬的街道两侧内,耐心等待着太子的座辇经过。
不过多久,宫中队伍果然出现在这条京兆大道上,沿路行来,东内卫军和侍仆缓缓 ?太子及朝臣开道,策马骑在太子座辇旁的离萧,策勒着?绳,居高临下地睨看着人群 中的料俏,两眼直在她裙裾边的那块玉佩上打转。
「表姊。」被瞪得不甚舒畅的料俏,忍不住以肘撞撞那嫣,「那个侍中好象在瞪我 。」
「瞪你?」那嫣并没发觉离萧的眼神有多尖锐,「有吗?」
「有。」这里人这么多,那个侍中什众人不看就偏偏看她一个,但看人也不须这么 凶神恶煞吧?彷佛她欠了他什么似的。
一枚自座辇帘内疾射而出的暗器,在一片热闹的喧意中无声地射向座前的马匹,令 坐骑猛地受惊拉蹄而起,反应机警的坐骑师立即停下座舆,而两旁夹道相护的卫士和禁 军,见状后立即纷纷簇拥至座辇旁戒卫,顿时,空气中混杂着欢庆和戒慎的味道。
混乱中,一只修长的大掌悄声地揭开座帘,卧桑那张不曾在白日里出现在宫外及百 姓前的脸庞,也在座窗内静静出现。
那嫣观看的眼眸停伫在座窗内的那张脸庞上。
他在……看她?
对于卧桑那一瞬也不瞬朝她直看来的眼眸,那嫣直接的反应,是慌忙垂下螓首以回 避他看人看得那么坦荡的目光,当她再抬起头来时,没料到他的目光并不曾转移,反而 还用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一再勾撩着她的双眼。
她有些疑惑,这双如泓潭般的眼,她记得的,只是,她忆不起是曾在哪儿过,同时 ,她也深觉得这双眼眸里充满了危险,纵使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不安感还是泛上了她的 身躯,可是他看得那么专注,目光不曾须臾远离,不知哪来的一股倔傲和求解的意念, 令她挺直了背脊,抬起头来追根究柢。
她望定他,不躲不逃,坦坦地直看进他的眼底追寻蛛丝马?。
窗内的卧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一会,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愉快地在他的唇角掀 起,那笑意,宛若掀起阵阵朝她拍击而去的细浪。
轰轰的心跳声,不知何时已在那嫣的耳际回荡,她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那份笑意, 但又不服输的不肯别过头去,只是当她正正的迎对他时,血液又急速地在她耳畔潸流而 过,感觉他的笑意正如一朵密云企图掩没她朝她盖下,驱不走的执拗尽写在他的眼底, 她不服输的对视。
在他们两人如弈棋般盘基不动之际,看出了他们之间一点异样端倪的料俏,百思不 解地左右转首看着他们的表情。
「倘若我没看错的话……」料俏挨在她的身旁小声地道:「太子正在看的人,似乎 不是我们府中的女主人我娘。」他们俩之前曾见过面吗?
那嫣当然知道太子方才看的人不是她姨娘也不是任何人,他的那双眼,是直勾勾的 在看她!
她并不言语,也不愿在此时把交视的视线挪开方寸,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 这场较劲的局势中,她一反初衷地变得有些软弱,只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地强韧固执, 虽然在初时看来是有些温和,但在看久了后,她才发现他的双眼意外地像一个人。
他有双那名夜贼的眼睛。
即使不愿承认,但那嫣终究是败下阵来,一回想起那名偷了她的吻的夜贼,止不住 的红潮便在她的芳容一涌而上,令她撇过芳颊躲避他那双会令她心房隐隐悸动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