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嫣用力抹去一睑的燥热,以清凉的指尖贴上面颊,试图镇凉些许温度,而后抬起 螓首,水盈盈的眸子,在眼前这三名男子的身上徘徊来去。
到底是哪个人?那名夜贼,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在场的男人只有三个,但司棋是万万不可能对她越矩的,而离萧也不可能在主子的 面前放肆,可是卧桑是德行兼备的太子,他也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难道说……真的有鬼?不,她才不相信卧桑说得绘声绘影的那些鬼话,印在她唇上 的那个吻温暖如昔,而那个人他那一身的气息,她怎么也不可能认错,他的确存在。
「你还好吧?」卧桑关心地递上一盏茶给她。
那嫣的两眼马上看向他在榻上的坐姿,仔细地找着他是曾在黑暗中移动过,但她却 发现,他的坐姿文风未动过,而此刻他脸上写满的好奇也不像是在作假。
「料俏。」她深深吸口气,「这里可能真有鬼也说不定。」
「不要再吓我了……」料俏听了又忙窝回离萧的身畔,将剑眉直皱的离萧给拥个死 紧。
那嫣神色自若地绽出一抹微笑,「别怕,我会把他揪出来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昨夜追丢了他不打紧,此刻捉不到他也无妨,虽然她仍是不清楚 那人是谁,但既然她已确定那人就在宫里,只要她针对宫里的人一一找起,她就不信他 还能再躲到哪去。
「啊?」料俏很讶异她怎会突然有这个雄心壮志。
「我找他已经很久了。」她不要再疑心下去了,她要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给弄清 楚。
卧桑静静搁下欲递给她的茶碗,在飘摇的灯影下,茶碗里,清晰地映出他盛满的微 笑。
··································· 2「你近来似乎很忙。」卧桑伸出一指,将那嫣四处张望的小脸转正至他的面前,「还 在帮料俏捉鬼吗?」
在那日之前,卧桑从没发现过在他身旁的这个那嫣,她是个不定了决心就固执到底 的女人,直到她开口说要揪出藏在太极宫内的鬼魂起,她就一改平日娴柔的模样,不再 静静地待在殿内,时常在宫里进进出出四处找寻打听,即使像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刻 ,她的一双水色杏眸,也不会专注的停留在他的身上,反而不时地看向外头或是殿内他 处,一心一意的把心放在那名她想要找出的鬼魂身上。
「我……」发现自己不务正业被人逮到的那嫣,赶忙把眼珠子溜回他的身上。
他淡淡轻问:「捉到那个鬼没有?」活泼点是很好,但她这副人在这里心不在这裹 的模样,让他心底非常不是滋味。
她一脸的沮丧,「还没。」和当初相同,那个男子只是在她面前露露脸片刻,然后 就消失在空气里了,即使她快将整座太极宫翻遍了,她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
「那你还要继续吗?」卧桑一手撑在桌面上,将她一身娴娜的风情尽收眼底,趁她 不注意时,以停在她下颔处的指尖,细抚她似雪的脸蛋一阵后,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来。
「我非找到他不可。」她受够了,她不要再把问号往心里头堆,她要找出他来好好 问问他。
「你就行行好别找了。」随侍在侧的司棋头痛万分地抚着额,「现在整个宫中都因 你要找鬼这一事,闹得鬼影幢幢,一有风吹草动,人人就无中生有的当是鬼影出现了。 」这阵子每天都有人跑来向他报告消息,指证历历的说宫中又哪闹儿了要他去查,害他 累坏了。
「不行,我不要半途而废。」那嫣不服输地握紧了拳。
「你对太极宫的鬼故事这么感兴趣?」卧桑莞尔笑问,伸手接过一盅司棋温好的酒 。
「我对这里的鬼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那嫣巧笑倩兮地扬高柔美的下颔,「我只 是想查清一件事而已。」
浓醇的酒香阵阵扑鼻,她嗅了嗅,是她梦里的那个味道,带点不敢实信、带点忐忑 的神色,她张眼朝他看去。
「这是……」那杯里剔透如霜的酒色,令她缓缓张大了杏眸。
卧桑轻晃着手中的夜光杯,「秋露白。」
「你喝这种酒?」她迅捷地握住他执杯的手,一颗心急急被他拉至最高点,某种被 释放出来的期待,一举占据她的心头。
他平淡地迎上她深幽的眼瞳,「每到秋露的时节,宫中人人都喝这种酒。」
不是他?真不是他?
那嫣讷讷地收回手,失望过后的心慌感,直窜进她纠结难理的脑海里。
她在期待些什么?她希望那个人是他?太妄想了,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她就在心底 反复的告诉自己,她所追逐的,是那道影子的主人,而不是眼前这名高不可攀的太子殿 下,她不是个贪心的人……「来一盅吧。」紧盯着她怅然表情的卧桑,倾壶倒了一盅给 她,「天渐渐凉了,正好可以祛寒暖暖身子。」
望着那盅香味四溢的美酒,她想起了从前。
从前,她是多?渴望能够改变她与生俱来的阶级身分,能够像现在一般,住在红墙 绿瓦内,当个举杯啜饮此等美酒的人,仔细品尝着酒中的醇意和生活的惬意,用一种放 松的心情来体会四季,而不是汲汲营营的生活在忙碌得没空看清世界的日子中。
可是当她进宫后,她发现梦想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的距离,一旦得到了,那便不 再是梦想,反倒成了生活,可是生活在这里,她极度的不自由。宫中的规矩、礼教、身 分的束缚,若非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的人,是绝不能在这压抑的环境下感到自在的,现 在这杯酒,她反倒失去了喝它的心情。
踌躇下,她的柔荑欲迎欲拒,迟迟没把他的那盅酒给接下来。而举盅等她的卧桑, 眼角不经意地瞥见一道陌生的背影,在见他举盅的动作后,无声地转出殿外的门扉。
「司棋。」卧桑紧敛着眉心,扬起另一手朝他勾勾手指,「宫中河时又换人手了? 」他的这双眼,过目不忘,而刚才转身出殿的那个人,却不在他的记忆里。
司棋很纳闷他怎会有此一问!「这阵子都没换啊。」在这危机四伏的宫中,若不是 心腹,他怎敢轻易更换人手?
没换?
卧桑二话不说地将手中欲给那嫣的酒朝地上一洒,接着将酒瓶捧近细嗅。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从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凝重神色。
他不慌不忙地自那嫣的发髻上借来一根银簪,将簪子探进酒瓶里,银白的簪子再取 出时,簪上缓缓染上一届墨黑的色泽。
司棋的脸色直降?雪白,「殿下!」
「别嚷嚷。」卧桑镇定自若地放下瓷瓶,「当作没发生过这事,暗中去把宫中的警 备全都换过。」下毒?不过是一阵子不防而已,居然变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是。」司棋随即奔出殿外。
「这是……」那嫣紧屏着气息,指尖微颤地轻触那根泛着妖异黑泽的簪子。
「小事,别在意。」他立即取走簪子,不让她再多瞧一眼,并在她的面前换上一张 阳光灿烂的笑脸。
她不能理解地盯着他的笑睑。
小事?有人对他下毒,他却好象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还叫她别在意?他这个养尊 处优的太子,到底知不知道下毒代表着什么意义?是有人要他的命!他知不知道,他不 可以如此等闲视之,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等待他去经营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