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又来了……」家中已经有一票替他哭得昏天暗地的亲友团了,现在他最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些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的同情。
段树人很感兴趣地抚着下颔,「你在这里做什么?」大剌剌的跑来唐氏后援团的阵营喝酒,这小子确定没跑错地点?
霍飞卿横他一眼,「买醉啊。」一想到回家后又要面对那票亲人,他就巴不得自己能醉死在这里。
「听说……」也很热衷落井下石的高居正,兴致勃勃地凑上一脚,「今晚好像是你前女友的新婚之夜?」
他无所谓地飞了飞两眉,「听说是这样。」
「你不到场祝贺吗?」对他的反应不在预料中的段树人,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嘴边不小心溜出来的窃笑。
「去那里,给另一票人用同情的目光再围剿我一遍吗?」他可不想大剌剌地出现在前女友的结婚会场,削他学弟的面子之余,还让自己去平白出糗。
百思不解的段树人,直盯着他嘴边愈来愈难以收敛的笑意。
「我从没看过被抛弃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的。」这小子是伤心过度,所以昏了头了?
「也对。」他随即抹抹脸,应景地纠结起眉毛,「我都忘了该开始努力培养忧郁的心情。」
高居正伸手戳戳他,「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内情吧?」瞧瞧他,要不是有旁人提醒该作假一下,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普天同庆。
他将酒杯里的冰块摇得叮当作响,「你说呢?」熟知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霍飞卿,在提供八卦给他们听前,聪明地选择了打起太极拳。
「我听说,小唐是在一年多前和他的心上人出了车祸,所以才有了机会横刀夺爱。」坐在霍飞卿身旁的酒客,边回想边搔著发,「听说那个时候,你正要和你的女朋友订婚。」
霍飞卿感激不已地更进一杯酒,「谢天谢地,幸好他们出了车祸,要不然我就得逃婚了。」
「难道你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一下子,所有急于得知内幕消息的酒客们,动作一致地凑到吧台前来。
「他当然有!」姗姗来迟的酒吧主人尹书亚,姿态优雅地倚在休息室的门边,笑看令今晚店内气氛格外热络的霍家少爷。
两眼一瞄到罪魁祸首现身,迫不及待想算帐的霍飞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无事一身轻的潇洒模样。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说过来讲过去,他今天会落得不得不逃难的窘境,全都是这个说话下算话的奸商害的。
「我是这里的老板啊。」丝毫没有罪恶感的尹书亚,笑咪咪地移步至吧台内,主动拿了高居正所调的一杯酒喝了两口,而後下敢恭维地皱起一双剑眉。
「姓尹的,你太不讲道义了!」用力放下手中的酒杯,霍飞卿将整个身子横过吧台,用力地扯过尹书亚的领结。
尹书亚微笑地拍开他的手,「注意你的形象。」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霍氏的继承人,向来最注重的,就是他们家人最在意的形象问题。
虽是怒火当头,但仍能勉强保持一点风度的霍飞卿,悻悻然地放开他,坐回原位再度灌了一口闷酒,接着也跟尹书亚一样皱紧了眉心。
「老板,你们认识?」早就等不及想一探究竟的高居正,搓着两手跟段树人一样挨近尹书亚的身边。
「我和他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尹书亚大方地向众人介绍,「还有,当初唐律要来这里工作,就是他介绍的。」
重提往事,余火又不知不觉闷烧起来的霍飞卿,一手支着额,恨恨地瞪着过河拆桥的尹老板。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我帮你解决我那个害你们所有人都得内伤的学弟,你就帮我摆平我家那票亲友团吗?」当初搞不定唐律,求救求到他这边来,结果咧,事情成了后,这个姓尹的居然摆他一道。
尹书亚不负责任地耸耸肩,「抱歉,我忘了。」
他头痛地爬梳着发,「这下可好,我得开始逃难了……」看样子,短时间内他得想出一套苦肉计戏码,并祈祷能藉此骗过他那票亲人别再来烦他。
「都让你逍遥了十年,你也该有点报应了。」尹书亚一点也不同情他,反而还觉得这个利用别人的心上人当逼婚挡箭牌的他,是满罪有应得的。
没心情回答风凉话的霍飞卿,又再次灌下一口酒,而后终于受不了地开口。
「这酒的味道为什么这么怪?」这是哪个根本就不会调酒的三脚猫弄的怪酒啊?一点都没照顾到他这个消费者的权益。
高居正摆着一张臭睑,「抱歉,本店酒保忙着结婚没空来上班。」要不是唐律结婚去了,他哪需要被迫下海代打?
「不介意我自己来吧?」再也无法忍受如此劣酒的霍飞卿,边挽起衣袖,边不请自来地走进吧台里去为自己调了一杯。
「也给我来一杯。」完全赞成他自力救济的尹书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娴熟的调酒技巧。
「我们两个也要。」另外两个店内员下,也很想试试这个听说是在当牙医的人,所调出来的酒将会是什么味道。
「你学过?」愈看他熟练的手法,愈觉得他有专业架式的尹书亚,在啜饮了一口无论是口感、味道、装饰都具有水准的美酒后,两眼倏地一亮。
「学生时代玩过,」正在学电影动作,将酒瓶在空中甩来抛去的霍飞卿,三两下就调出众酒客所点的酒。
尹书亚沉默了一会儿,不久,他微微侧首看向一旁,微笑地发现另外两名员工的脸上,正写着跟他一模一样的笑意。
「霍大牙医。」尹书亚先是清了清嗓子。
「嗯?」一手撑着吧台后的水槽,一手端着酒杯的霍飞卿,正享受着水酒掺着细碎小冰块滑进口腔里的绝妙口感。
「近期内,你是不是要逃难?」已经把如意算盘打过一遍的尹书亚,跟着段树人和高居正一块来到吧台外,坐在高脚椅上含笑地看着他。
他马上扫了一记火龙眼,「拜你之赐。」
尹书亚搔着下巴,「我想,你被抛弃的消息,经过你的亲友团一宣传后,很快就会传遍所有该知道、以及不该知道的人,而在短期内,所有上你牙医诊所的病患,一定也会再拿这件事来烦上你好一阵。」
「不要提醒我。」深知亲友团功力的霍飞卿,愈想愈是觉得自己的将来很黑暗。
「那……」适时抛出救生圈的尹书亚,慢条斯理地对他伸出一指,「想不想暂时换个工作、找个避风港窝一窝?」
他不抱期望地瞥了瞥,「你有什么好建议?」
「要不要来这里当酒保?」当下三个有志一同的男人,异口同声地冲着他提议,「我们正好缺一个临时工!」
望着三张笑得很一致的笑脸,再想想身后那些即将向他压过来的亲友、病患所组成的压力团,霍飞卿只考虑了十秒钟。
* * *
「地狱第十九层……」
撑着不稳的身子,摇摇晃晃趴在浴室镜前的叶迦蓝,在看完自己充满血丝的眼白、黑得无与伦比的眼圈后,呻吟地将脸埋进洗脸台的那池清水里,一口又一口地吐着泡泡。
清爽的晨风,轻轻拂动窗边白色的窗帘,在白色大理石的洗脸台旁,窗外绿意正漾,在这蝉儿高唱的六月底,夏日正式来临,而她的失眠期,也正式来临。
一年四季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季,最讨厌的又是哪一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