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作喘息﹐挥去额上的汗水﹐懒得慢慢去解她的阵法﹐一剑劈裂她宅前的土地﹐ 随手扔去刚杀了人的剑﹐步入因阵法被破而满目疮痍的院内。
当卫非一掌拍开左容容宅院的大门﹐等在里头的左容容在见他安然无恙时秀眉蹙了 蹙﹐但在瞧见他一身血湿后﹐菱似的唇瓣又泛起一抹笑。
她抚着小巧的下巴惋惜道﹕“我派出的人似乎是失败了。”集结了皇家禁军和顶尖 的江湖高手﹐也无法伤他一根寒毛。不过只要能逼得他亲自动手杀人﹐她也很满意了。
卫非脱去了带血的外衫﹐走至她的面前执起她的下巴﹐眼底不掩怒意。
“你怎能对他们下符﹖”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事﹐她却把一些无辜的人扯进来﹐ 她怎能心肠如铁﹖“我说过﹐我不会手下留情﹐既是不留情﹐当然也不会择手段。”左 容容受痛地拨开他的手指﹐抚着下巴振振有词地辩解﹐“那些人的人品﹐都没好到哪去 。皇家禁军者﹐我找来的多半是为皇家办事而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至于那些江湖中人 ﹐多年来杀人放火、好淫捞掠的事也做了不少。说起来﹐我这算是要你为世人除害。”
“由我来除害只会损伤我的元神﹐这刚好称你的心是不﹖”卫非顺着她的话捶敲。 杀人只会把他弄得元神大乱﹐他若要继续施法对七星灯护印﹐只怕会添上一层困难。
左容容不置可否地耸耸后﹐“我无武功﹐自然要消灭你一点能耐。我可不愿站在下 风。”若是她不动点脑筋消灭他高出她一截的本事﹐那她除了要与他斗智之外﹐她还得 斗力──她可没那个本钱与他对打。
“除了消减我的能耐之外﹐你难道不是要我死﹖”卫非盛燃的气焰徐徐消散﹐幽幽 的黑瞳里换上了一层冷意。
左容容望着他的双眼﹐被他的黑眸勾起了一丝痛楚。
她难忍地偏过螓首﹐一双柔滑的小手按握成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我……不否认﹐毕竟他们就是我找来代我下手的人。”她仰首吸取大量的空气进 人窒息得疼痛的心肺﹐本来意气飞扬的声音﹐此刻显得悠远黯然。
“做给我看。”卫非扳过她的身子﹐取下她发鬓上的玉簪﹐将它放至她的掌心。
“你……”左容容握着冰冷的玉簪﹐料想不到他也有逼人的一天。
“我要你不假手他人﹐亲自对我下手。你若做得到﹐我无怨。”卫非的大掌覆住她 的小手﹐逼她将玉簪抵向他的胸膛﹐明亮的眼脾直锁住她的双眼。
“你以为我狠不下心﹖”左容容咬着唇﹐双手被他两掌暖烘烘地围绕着。他的热度 ﹐自她的手臂直烫至她的心﹐在她心底翻搅个不停。
卫非笑得很苍凉﹐“你还有心吗﹖”
左容容不顾回答﹐偏过消脸﹐卫非手心炽烫的温度直上她的眼底﹐泪珠颗颗溢出她 的眼眶。她以为只要她不抬手去拭﹐他便不会看见她忧心难舍的泪。
卫非望着她姣美的侧脸﹐忽然在手上施加力道﹐逼她把卷于刺进他的胸膛。
“卫非……”左容容慌急地转首向他﹐抵抗着他的力道﹐拼命想拉回就要刺进他胸 膛的簪子。
卫非对她的呼叫充耳不闻﹐兀自拉着她的手将簪子刺向自己。
“放开我﹗卫非……”不敌他力道的左容容﹐泪水滴落至他的手掌上﹐在他已把簪 子刺进胸口﹐鲜血将胸前的衣裳染上一层红晕时﹐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
卫非的动作因她哀伤的喊声停了下来﹐左容容拋开手中的簪子扑向他﹐忍不住颤抖 地环住他的颈子﹐将脸庞埋他的怀里低声唤位﹐披散的浓密发丝﹐密密地环绕着他们。
“我们两人……何苦刀刃相向﹖”卫非抚着她的发神伤地问。他不想杀她﹐她也无 法对他动手﹐就算最后有了胜负﹐也只会落得两败俱伤──胜的人也许能完成使命﹐却 也败了一颗心。
左容容泣不成言﹐也知道这是一场凌迟﹐因为千丝万缕的温柔缠绵总会在她脆弱时 跳脱出来﹐让她不想放开手﹔但一日比一日强烈﹐直推她往前走的灭世使命﹐又令她不 许去挽回。她能拥有的已经不多了﹐他不能在她全部失去前。逼她将这最后剩余的一点 结束﹐彻底夺走。
“忘了你我的使命。”他抬起她的脸庞拭去晶莹的珠泪﹐轻声地向她请求﹐“我们 只当相爱的左容容与卫非好吗﹖”
“不行……”她抚面摇首﹐掩不住溢出指间的泪﹐蓄积多日的哀伤全然倾泄﹐不能 收拾。
“容容。”卫非叹息地将她的泪水全都收纳在胸前﹐感觉她的泪一点一滴地漫透他 的心。
“你也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她自他的怀里仰首 ﹐摊开一双洁白无暇频频颤抖的手﹐“你看﹐我已经愈来愈控制不住自己﹐即使我想冷 静下来﹐可我的双手却停不下来﹐脑海里似有人催促着非要我去完成它。我已经变了。 ”强烈的使命感宛如冬眠后醒来的春树﹐一寸寸地峰峰勃发﹐让她断不了也挥不去缠绕 在脑际的灭世欲望。
卫非猛然低首掠住她的唇瓣﹐在她的唇上尝着她泪水滑过的味道﹐两手探人她浓密 的发里﹐将她的发丝缠在指尖上往下轻拉﹐让她不禁仰起头承接他的吻﹐便咽的话语和 愁绪都消失在他的唇里。他的手缓缓落至她胸前﹐在她心口处结着护印。
察觉不对劲的左容容推开他的唇﹐才想问他时﹐他又点了她的穴﹐不让她随意移动 。
“卫非﹖”左容容抬不起不听使唤的四肢﹐迷惑地张大眼眸。
卫非爱怜地吻吻她的唇﹐退开她的身边﹐字字清晰地告诉她﹐“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既不从命﹐我也不要你从命。”
她无法控制﹐但他能。她灭世的欲望可能是无穷无尽地大﹐而他救世的欲望却是如 此渺小﹐甚至他的心境己演变至与初时想救世的理由大有不同。
“等六月二十四我的生辰一到﹐你有再多护印也挡不住我。”左容容看着自己胸口 的护印﹐哺声轻叹。
“离你的生辰尚有七日﹐挡得了你这一点时间﹐已足够换我先来下功夫。”卫非漫 不经心地说着﹐退离她远远的﹐沉下心神恢复方才被她弄乱的元神。
“我的行动已完成大半﹐你再怎么补救也改不了局势。”再过七天她就能将七兆全 都召唤至人间﹐他救一兆便要花上许多心力﹐如果七兆同时降临﹐他就算再如何有能耐 ﹐也无法一口气连救七兆。
卫非反而笑开了﹐“我的行动才正要开始。”
“卫非﹖”左容容心神不宁地盯着他自信的笑容﹐觉得他的笑容太过有把握﹐有把 握得像是视死如归。
卫非闭上双眼徐徐地吐纳﹐将两掌放至胸口﹐口中哺哺地念着咒词﹐每念一回﹐他 额上冒出的汗珠就愈多。
左容容骇然地张大眼大叫﹐“你在做什么﹖”
卫非愈念愈急﹐手掌也愈深按进胸膛﹐一道鲜血自他唇角潜潜流下﹐他紧闭着眼继 续﹐直到双膝重重跪落﹐再也无法撑住身子﹐他仍不罢手地要把法术完成。
“住手﹗快住手﹗”左容容泪汗交加地喊着﹐拼命想阻止他﹐但受制的身子却无法 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