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服下的延毒药丹就快药尽无效了,他若不赶快回六扇门服取解药,可再也没法延挡体内的毒性。
外头天色已黑,想在子时之前抵达六扇门,得快马加鞭。
“我得马上出门一趟,会尽快回来。”他吻着她的额际,想往外走时发现她紧捉着他的衣角。
“你要走?”她才刚复明,甚至还没好好将他看过,他要撇下她一人出门?他……还会不会回来了
“我得去……”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他顿住了话尾,警戒地侧耳倾听。
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敛影仰视着片刻间脸色大变的他,发现他整个人都紧绷着。
“兰析?”她扯扯他的衣角。
兰析将眼光拉回她的身上,挽着她步入房内,破天荒的把那只被他遗弃许久的大白兔拎给她,然后又将房子里的门窗都锁紧。
敛影不明所以的抱着大白兔,对他忙碌的模样满心纳闷。
“我忘了我在这儿还有事要办,等办完了我再走。你留在宅子里抱着你的兔子,在我回来之前,一步也不要出门。”确定房子安全后,他按着她的肩头仔细地叮咛。
她心疼地抬起手,”你的气色好差,需不需要先歇会儿?”他像是病了,这两天也常莫名其妙地发寒颤抖,这样的身子能出门吗?
“我不要紧。今晚你早点睡。”兰析心不在焉地说,注意力在外面不该出现的声音上头。
“我大概会睡不着……”他不在,整座宅子就冷冷清清的,而双眼又才刚能使用,她所见到的一切都好陌生。
“眼睛才刚复原,不能太累,今晚能闭着眼就闭着。”兰析别有含意的指示,大掌抚上她的双眼。
“我陪你一道去好吗?”敛影拉开他的手间。
“不方便。”
敛影的眼眸失去了光彩,无言地垂下头。
平日他都肯让她跟进跟出,这回不能让她跟去,他是要去做什么?该不会是”
“你又要……去杀人?”她深深期盼,这只是她错误的猜测。
“你知道我的身分。”她在见到他时就知道这一点了。
敛影的心头紧缩了一下,小手紧扭着。他是刺客,也就是所谓的杀手,但她不愿这么想,尽力想忘记他在柔情之外,也有杀人时的冷残。
“能不能……不要再做了?”
“我……尽量不做你不愿见的事。”他双眼直视她眼底的惧意,接触到她渴望的眼光时,他心中又泛起浓浓的酸楚。
“你能吗?”他的话引起她满心的期待。
兰析对自己丝毫没有把握,因此也不敢开口允诺。他能放过别人,但那些人能放过她吗?
“我相信你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她将他的无言视为保证,开心的搂住他的胸膛。
“你……讨厌这种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怕,也不愿见这种人。如果再见到这种人,我情愿我永远都是个瞎子。”讨厌?不,她是怕极了;巫怀赋带给她血淋淋的景像似梦魇般纠缠住她的人生,她没有勇气再看一次那种炼狱。而会让那种景像再出现的人,她决计不会多看一眼。
“你在眼瞎之前究竟看见了什么?”兰析的心头掠过阵阵寒意。
“我看见……”敛影试着回想,又猛地甩头想挥去。
“是什么?”他捧住她的脸颊不放,想要追问个水落石出。
她对着他紧张万分的脸庞嫣然一笑,然而笑意里带着无奈和悲伤。
“会让我躲到黑暗里的噩梦。”
大批的不速之客在深夜时刻,将兰析的宅子重重包围。
一道白色的飞影在包围阵容尚未排列完毕之前闪出宅子,所有的人马立刻掉头紧追。
在将不友善的客人们引至宅外一处僻静的林子里后,兰析在被火把照亮的林子里,将这批皇城禁军装扮的人打量了一番,而后将目光移到一个不属于禁军的人身上。
“向左断告发我的行踪后,嫌银两太少再向皇族告发?”能把禁军都请出马,这个消息看来是卖个好价码了。
观探缓缓地自禁军身后走出。
“皇族比左断更慷慨。”皇族才不像左断那么小气;卖这个消息,他可以多赚左断付的价酬十倍。
“有财无命,枉然。”兰析咧着笑,那些银两,中毒的观探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了。
观探得意地扬高下巴,”皇族的人会请太医群为我诊治。”有那些御前太医,他不信天底下就没人能解无常君所下的毒。
“你看他们能不能解。”兰析还是笑意盎然。
“他们也不能解?”观探的心猛然抽紧。
“你放心,皇帝老头的那些庸医砸不了我毒死人的招牌。”
“打从中了你的毒后,我整日烦恼何时会毒发而死,而你……却有护国法师朝夕陪伴,你快活吗?”观探不怒反笑,不怀好意的远眺他的宅子。那个瞎眼女人,一定就是被他藏在宅了里。
“她不是护国法师,她只是巫怀赋暂时的替身。”他的眸子聚焦在观探别有深意的怪笑里,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皇上立她为新任的护国法师,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带她走。”观探扬手介绍身后的皇族禁卫大军时,顺道告诉他最新的消息。
兰析阴沉的眼眸里杀机立现。
“想带走她,皇上得派出所有兵马。”区区一、两百人就想从他身边把人带走?太小看他了。
“你想与皇族为敌?”观探还以为兰析会知难而退,让他顺顺当当地做完这笔买卖,想不到他连皇族也敢惹。
“有何不可?”兰析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观探气得扯破了脸,”不能带走她的话,也不能就这样让她流落在外!”
“皇族想杀她?”不愧是生长在皇室的人,宫廷里的阴狠把戏斗不够,还把目标定在一个无辜女人身上。
“不为己用,只好免除后患。”皇族不许那名熟知皇族底细的女人走出天狩阁,他即使带不回人,也得带个人头回去换得御医的治疗。
“那就要看你们能否从我的手上拿人!”阵阵耀动的火光,将兰析白皙的脸庞照得更显阴森。
“快,把他围起来!”观探忙指挥着上百名禁军包围成圈,一步一步缩小与兰析的距离。
兰析慢条斯理地拿出背后的后羿弓。该说的也说完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尽快将这些人除掉。不能在这些人身上耗太多时间,他还得赶回六扇门服解药。
观探指着他手上的后羿弓大笑,”你箭法再准,也无法同时对付两百禁军。你想一个一个射吗?”这些禁军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是皇族用来专杀江湖中人的利器,就算他的名号叫无常君,今晚他这个白无常也得栽在这里!
兰析轻啐一声,”今儿个你们很幸运,能见识到后羿弓的真面目。”
“真面目?”观探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看他动手拆解那把后羿弓。
兰析将后羿弓的弓弦柝下,弯弯的弓身立刻恢复长条状,他再将弓首扭开,拉出一柄藏在弓里的长剑。
“剑?”观探看得傻眼。
“唯有死人,才有幸一睹这把剑的风采。”兰析扔开做为剑鞘的长弓,冷眼对在场的人凉笑。
观探泛眼的动作停顿在流星似的飞剑上。
后羿剑被内力射出,流星似的光芒在树林间飞闪,趋步上前的禁军们还不及看清,淡淡的银光即划过他们的颈间。后头的人被前头的人遮去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前头的人倒下时,一道流光即在他们的眼前闪过,成为他们眼瞳所见的最后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