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感觉车子因为叶子豪坐进来的动作而向左边沉了下,但沉风羽只是瞪着挡风玻 璃,一点视线也不分给驾驶座上的人。
黑影突然取代了挡风玻璃前的街景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做什么!?」沉风羽防备地向后贴进椅背,双臂挡在身前,抗拒的姿势实在只 能用「惊弓之鸟」四个字来形容。
叶子豪伸手越过他,随着这动作不可避免地也拉近彼此的距离,完全不把他的抗拒 放在眼里。
「叶……」抗议的话消失在叶子豪拉下安全带扣入安全带扣闸里的时候。
叶子豪抬起的黑瞳对上一双难掩错愕神色的眸子。原来这张脸在讶异的时候是这样 的神情呵!
还有生气、微笑,与他对峙的无惧,和激情时的迷蒙……黑瞳逐渐移开视线,浮现 的是咫尺却也天涯的那个人;相似的脸,在他面前不再是恐惧、惊慌、害怕的表情的脸 ……透过他的眼,他看见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沉风羽切切实实地察觉到这一点, 也残忍地开口粉碎眼前男人的遥想:「休想拿我当替代品,我不是他的替身,我是沉风 羽。」
闻言,叶子豪的黑瞳闪过恼恨的讯息,达到骇住故意口没遮拦的沉风羽的效果后, 便退回驾驶座发动引擎上路。
「我知道你不是他,用不着一再提醒我。」他只是个替身,他再清楚也不过,用不 着他提醒。
「既然知道,就别一犯再犯。」被吓出脾气来的沉风羽当真不要命地顶回去。
之后,就剩一路的沉默。
第四章
黑成一片,看不见海岸与海的分野,只听得见耳边传来的浪潮声,唯一可见的以剩 车灯照出的一小块黄澄区域,无法想象这就是他强带他来的地力。
位于台湾某处尚未开发、自然得连盏照明灯都没有的无人海边,仅有的光亮来自那 两盏车头灯,仅有的观光客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被迫前来的。
这里的风,带着浓浓的海水味。
「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燃着火光的烟头指向一处看不见的黑暗,叶子豪问 着在他身边的沉风羽。
「那么黑能看见什么!」沉风羽没好气地回道,情绪还停留在被强拉下车,莫名其 妙得坐在他身边的恼怒中。
「那是核四预建地。」手臂下的身子突然一僵,似乎因为他的话而显得紧张。「怕 辐射?」
贡寮!?他带他到贡寮?从台北市区到这里?「你欣赏风景的方式让人不敢苟同。 」沉风羽别过脸,刻意不看他指的方向,目光落在黑压压的大海上,抬手拨动既黑且密 的卷发,让发丝不至于挡住视线。「三更半夜、什么都看不见的无人海边、核四厂预定 地的附近--多奇特的审美观。」
低哑的笑声传进沉风羽的耳中,原该因为他冒犯的话而动怒的人现在却笑得很开心 ,难道他听不出他在挖苦他?
「你是叶子豪吧?」他怀疑自己是被有张和叶子豪相似脸孔的人绑架,眼前的男人 不像那个冷凝着脸和旁人划清界线的叶子豪。
「为何这么问?」
「你会笑。」
「很奇怪?」
「如果是邪笑、奸笑,再正常也不过,但我怀疑自己刚听见的不是这种笑声。你似 乎很开心。」
「因为找到一样的人。」
一样?他和他一样?沉风羽倏地僵住嘲笑的表情,想起他们在天使外头的对话,不 得不收回视线放在他身上。「不一样,我感情放得不深,可以收得回来,你不是。你投 入得大多,不可能说停就停。我和你不一样,我没那么笨。」
笨?「没人敢说我笨。」
「很荣幸我是第一个。」初次动情也在动情的同时失恋,这份情绪该是复杂得紧吧 !
偏偏现在只剩下对他的愤怒,残忍无情地开口讽刺,完全把生死置于度外而不自知 。
直到黑瞳饱含排山倒海般的怒气,在车灯的帮助下让他看得真切,沉风羽才想起自 己随时随地都有被弃尸在这里的可能,这才敛下脾性。
「为什么一再激怒我?」叶子豪强扣住这张令他失神的脸,同时吐出质问:「你该 清楚,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明知道我会惹火你,你又为什么一直找上我?」他反问,无视下颚隐隐传来的疼 痛。「是你自己找气受,怪得了谁。」
两方质疑,份外有默契的,谁也没有给谁答案。
叶子豪在他开口要求之前先松开箝制的手,重新看向方纔所指的核四厂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放在那里,暗黑无趣的海无法吸引牠的视线,反倒是车灯下 身边清晰可辨的男人侧脸,逐渐的吸引他投注目光,忘了之前不看他的决定。
那是张忧郁且深具魅力的男人脸庞,如果没有戴上一副冷淡的强势面具,这会是张 动人心弦的脸,不管是男人女人,都会因为他现在这份显而易见的苍凉感到震撼,觉得 心悸。
那个和自己有着相似脸孔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地方特别到值得他露出这种表情?让这 样一个呼风唤雨的男人甘心自囚在一份不该的感情里,而这个「不该」又是什么样的「 不该」?
爱上不该爱的人,不是因为爱的是同性而不该,至少他不是;他的「不该」是因为 爱的人不可能爱他、是因为爱的人只把他当弟弟看待,所以不该。
那,叶子豪的「不该」又是什么?
看着阳刚却也藏不住忧郁的侧脸,沉风羽不自觉陷入迷惑深渊。他明明可以把这份 忧郁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什么要故意让他看见?
难不成……「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
「我没这么打算。」叶子豪又点了根烟,零星的火花暂时引开沉风羽投注在他脸上 的视线。「我要你,不必考虑你是否心甘情愿。」
他说的是事实,沉风羽没有反驳。几次的对峙让他学到教训,熟知他的强势作风, 这样的人不可能选择以退为进的招数,是他错想。「是啊,你有的是办法威胁人。」
「你真了解我。」叶子豪低声嗤笑道,拉他跳下车盖,坐回车里。
「要走了?」终于要离开这乌漆抹黑的地方。沉风羽庆幸今晚还算风平浪静,至少 ,这个风浪的作手今晚异常安分。
但,叶子豪接下来的动作毁了他的庆幸。
助手席的椅背忽然毫无预警地往后倒,使得不知情的沉风羽跟着向后倾,跌躺在调 成水乎的椅背上。
「你做什--唔!」
缠绵的热吻阻断沉风羽的话,被迫开启的唇一样被迫应和着共舞,只能用手隔开彼 此,徒然地挣扎,直到双手被扣进霸道的虎口,强制在头顶。
「证明我的话。」缓缓抬起埋在削瘦颈侧的头,连带移开舔吻的唇舌,叶子豪半压 在他身上,与他互视。「我要你,不必考虑你是否心甘情愿。」
「你真的疯了。」轻喃得到的结论,不能说不讶异。爱一个人爱到四处找寻能暂时 代替的复制品,这行径,需要爱得多深才会疯狂如斯?「为什么不以对我的强势去对他 ?就算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在你身边的是你想要的真品,不是复制品、而不是替身。 」
叶子豪闻言,退回驾驶座上,不发一语。
「爱一个人爱到连伤他都舍不得?」他没爱过,就算不久前差一点就要爱上谁,也 因为不可能而无疾终了,所以他不懂;他知道除了需要会伤人外还有爱,但哪一个威力 较大,他没机会比较。「让你宁可伤害自己、欺骗自己,这代表什么?是深情?还是懦 弱得不愿看见他拒绝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