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睡着?」季劭伦吓到,脸在月光下隐约看得出微微涨红。
但这不是叶未央说这些话的用意,他再次开口:「无论什么人,大人或小孩,对自 己最重要的人或物都不会轻言放手;可是,你放弃得如此干脆,说走就走,轻易地放手 ──老实说,我想了很久的结论是,你不值得我相信。」
季劭伦被他的话刺进心坎,没能反驳他任何一句;轻易放弃的人是他,不被信任他 没有话说。
「虽然如此,我仍然想相信你,可是我有条件。」
一句转折,让季劭伦从死气沉沉回复生气。
「条件?」他皱眉,信任一个人还要条件?
「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会试着去相信你。」
「什么条件?」他小心谨慎问着,生怕一个疏忽将两人又带回原点,那会让他痛不 欲生。
「别再轻言放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别轻易放手。」叶未央拧着哀伤的眉瞅着他。 「你说你和我相似,那么你该懂我怕的是什么,我怕的是……」
「成为被?弃的那一个。」
季劭伦抢先在他出口时接下。不能那么残忍,要他拉下高傲的自尊说出这句话。额 头抵着他的,他笑喃:「我也是,我也怕。」
「那就谁也别做这事。」叶未央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与他额头贴着额头,感受彼此 暖热的呼吸。
「好,我答应。」他承诺,吻上他的唇以表立誓。
寒风中的北海岸,似乎不再那么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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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果然惹火雷茵,回到医院后,叶未央的伤势因受了风寒而加重不少,也让他 知道为什么雷茵会被冠上铁娘子的称号。
小题大作地被打上石膏的胸骨,和接下来的行动不便及免费营养针,就是绝佳的印 证。
季劭伦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双脚被打上石膏享受行动不便的滋味,就像雷茵说 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八章
「我还以为你──喝!」叶子豪!抬头笑脸迎人的叶未央,在见到门板后头出现的 人并非自己所以为的、甚至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人时,那种错愕惊惧用笔墨都难以形容。 「你、你──」
叶子豪扬起一抹冷笑,「怎么?我来看你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外头的保镖──叶未央惊恐的眼瞥向叶子豪身后,门外的保镖已不见踪影,他心下 已有几分了解,大概是被他逼走了。
「我想得太天真了。」叶未央鼓起勇气与他平视,试图拖延时间,内心则暗暗祈祷 出去找雷茵卸石膏的季劭伦赶快回来。
「早该想到你没这样简单放过我。」
「你母亲很想你。」叶子豪笑容依旧,带着残忍、事不关己的冷漠。「想你想得都 病了,哼,很可怜。」
「是吗?」叶未央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十年不曾感受过母爱,如果要他难过得哭 天抢地,也实在太为难他;就算以前曾相依?命过,十年来忍耐被冷落、被遗忘的痛苦 也该偿尽了吧!
「你不在乎?」叶子豪挑眉。「什么时候叶家最孝顺的乖儿子变成这副德行了,嗯 ?」
「你从不承认我是叶家人,用不着说这种话。」一旦心中有了依赖的人,是不是会 变得坚强他不知道;但此刻,因为有了季劭伦,所以他敢坦然面对一直视?毒蛇猛兽在 害怕着的人。
「请离开。」
「叶未央。」
叶子豪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怔住了他。
「只要你户藉在叶家,只要你姓叶,就算我不想承认,你还是叶家的人。」
「那又如何?」叶未央心中暗暗防备着。「你来这里有什么用意?」
「用意?」愈来愈不怕他了呵,是因为季劭伦吗?「看来那家伙对你的影响很大, 你已经不怕我了呵。」冷眼睨向他,叶子豪悠然落座在离病床尾有一段距离的沙发上, 交叠起修长双腿。
「你到底想做什么?」叶未央暗暗握着床被,使劲揉着被子藉以分散长期以来对他 的恐惧。
「你一向逞强。」叶子豪呵笑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不断在想要怎么样才 能撕下你孤傲倔强的脸皮,却想不到反而让你戴上谦卑、委屈的假面具;这些年来,你 用这面具在叶家应付不少人,唯独在我面前,你该死的面具完全无用武之地。」
「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如果我不多说,怎么帮你拖延时间等季劭伦回来?」
叶未央变了脸色。「你……」
「我不会逼你离开,因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回叶家。」叶子豪起身,从怀中丢 出一本册子到他手边。
视线由叶子豪身上移到手边的小册子,斗大的「刑法」两字映入眼帘,令他措手不 及。
偏偏此时,叶子豪的声音冷冷响起:「第两百四十条是不错的游戏法则。」语毕, 他起身离开。
叶未央依他所说的翻到两百四十条;苍白倏地刷上他原本因为调养得宜而逐渐红润 的脸。
第二百四十条和诱罪和诱未满二十岁之男女,脱离家庭或其它有监督权之人者,处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老天!怎么会这样!一字一句,骇得叶未央心跳险些停顿,惊得 他立刻丢开法律条文,又矛盾地捡回来重新看一遍;但无论他怎么看,就是无法让自己 定下心。
因为,他离二十岁还有大约一年的时间;因为,叶子豪撂下的话显然是打算将矛头 改向针对季劭伦;更因为,这一次他手上的武器是法律,超出他所能抵抗的范围。
原以为从此就能得到幸福的,可恶!
趴倒在床上,叶未央又恨又气地猛捶床垫。「可恶、可恶、可恶!」
他该怎么办?把这件事告诉季劭伦──不!他摇头,放弃这做法,因为他知道答案 ,季劭伦不会让他再踏进叶家一步。
他到底该怎么做?为了自己让季劭伦吃上官司,然后毁了他了?
别再轻言放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别轻易放手──这是他开出的条件,是他们所许 下的承诺,可是……闭上眼,天真的以为这样能逃避现实;但是他太早熟了,正因为他 太早熟,所以就算闭上眼,就算想用睡逃避这一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脑子里百 转千回,想的是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未央!」打开门,兴高采烈地大声呼唤的人,正是得到雷茵首允敲下碍人石膏的 季劭伦。
趴在床下的叶未央直起身,同时飞快地将册子藏在床上;回头时已整理好思绪,戴 上和平日无异的面具。
「干嘛?」
「恢复自由了。」季劭伦挤眉弄眼道。
「神经。」叶未央白他一眼,他是真的伤患,所以雷茵没有为难他,固定几天后就 卸下石膏。
但季劭伦就不一样了,像是被特别照顾似的,硬是过了一个礼拜,害得他走都不能 走,只能留在医院里,坐着轮椅四处跑。
「雷茵说你可以出院了。」季劭伦冷不防地移至他身旁,一同坐在床沿。
「是吗?」可以出院?
「怎么了?」
他淡淡一笑,「只是觉得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你。他在心里这样说着。
季劭伦却以为他指的是医院。「舍不得雷茵?」
叶未央一怔,知道他会错意也不点破。「嗯。」
「傻瓜。」他笑着揉乱叶未央的发。「我们可以私底下找雷茵聚聚,又不是一定要 上医院挂病号才能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