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儿是女儿身?」听出了重点,韩齐低头问怀中人。
「我没说过吗?」
「你从没提过。」他敢发誓他从没提过任何有关捷儿的事。
「是我疏忽了。」烨华抑忍笑意,柔柔贴在他胸口。「我以为这不重要。」
韩齐抬头看向满脸惊惧、还不时往房里探看的罗安,轻笑,「对罗安而言似乎不然 。」
「咦?」烨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着罗安的表情,心下也有几分定算。
「看样子,捷儿已无大碍。」光听她丹田有力的声音便可知晓她恢复得如何,烨华 的能力果真有如神助。
「嗯。」烨华放心地松了口气,忽道:「算一算,捷儿将届二十,是该嫁人了。」
韩齐闻言,颇有默契应道:「罗安好象也到该成家的时候。」
「韩齐──」
「嗯。」
「女子若被人看光了身子该怎么办呢?」他久离尘世,不知人情事故,只好求教于 人。
韩齐想了想,道:「古有明训:女子的身只能教丈夫看见,是以曾有女子因手腕外 露而委身的故事。」
「那么,捷儿得嫁给罗安喽?」
「非罗安嫁不得。」韩齐应和。
「什──??」吵成一团几乎快刀刃相向的男女难得有这等默契的大吼。
碰碰撞撞的声响之后,捷儿狼狈地裹着被子从门里探出头。「公子……韩齐,放开 我家公子!」竟敢抱着公子不放!
真大胆!
「不准你直呼二爷名讳。」罗安强硬回吼,不容任何人轻蔑自己的主子,被捷儿气 昏的脑子哪还装得下主子为何抱着烨华公子这问题。
「我理你啊!」捷儿一哼,别开脸才不理他。
「捷儿。」烨华以难得轻松的语调唤她。
「是,公子,您有何吩咐?」即使一身狼狈,捷儿还是很努力做好僮仆的工作,对 主子表示敬意。「罗安。」
「二爷。」
「我决意将你许给罗安。」
「我命你择日迎娶捷儿。」
「公子!」
「二爷!」
又是极有默契的同呼,可惜韩齐早抱着烨华以轻功遁走,哪还留机会给他们求饶。
罗安转头和捷儿相视,各自哼声别开脸,摆出相看两相厌的阵式。
其实──也各自暗中欣喜。
第九章
夏朝?悸动着一颗心,绞扭着白绢步中带跑地朝幽静园走去,听仆人转告,说韩齐 约她在此相会,是以她悬着心前来,既兴奋又羞怯。
他终于注意到她了吗?
幽静园里假山环绕,居中有一湖,面积极广,湖上曲桥一座,湖中央建了处凉亭名 曰荷亭,专供人休憩、夏日赏荷之用,仆人所指相约之处便是此亭。
走上桥,筝音忽起,顿住她喜悦轻盈的脚步。
哀哀的曲调自亭中传出: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是他!夏朝?走进荷亭,烨华弹奏的筝音同时停歇。「韩齐呢?」
「是我假韩齐之名引你来此,他并不知情。」烨华淡然道。
「你──」夏朝?咬唇,*视稳坐亭中的烨华。
「别再做傻事。」垂视桌上古筝,烨华漠然开口劝道:「别脏了自己的手,韩夫人 。」
「我不懂你话中涵义。」
「那盅补品是你差人送来的没错吧?」
指尖拨动一弦引出铿然声响,他的话也如同指尖,在夏朝?
心弦上拨起波澜。
但她必须镇定,否则就功亏一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烨华公子。」
「你懂。」烨华突兀地转身背向她,目光落在徒剩莲蓬的湖面。「你一定懂。」
夏朝?望着他的背影,视线掠过石桌,看见摆在筝旁的匕首,目光就此胶着在其银 白的冷光中。
他背对她,若她拿起匕首刺向他,韩齐就不会再受这男子的媚惑,可以娶妻生子, 或者做回以前的韩齐。
「梦长君不知的『君』字──韩夫人,对你,指的并非韩齐的大哥,而是韩齐对不 ?」
夏朝?挪向石桌的脚步一僵。「你在胡说什么!韩齐是我小叔,我夏朝?岂是败德 的女子!」
「败不败德又如何?一旦爱了就是爱了,罪过也罢,败德也罢,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
「你在?自己迷惑韩齐的事找借口。」什么罪过也罢,败德也罢,全是?己的私心 话。「你以为违背世间伦常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知道?」烨华的疑问里少了几分讶异,似乎早已洞悉她知情的事实。
「韩齐不是你能媚惑的人。」走进亭子这样久,他始终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分明 视她于无形,瞧她不起!
烨华侧首,目光落在石砌的地面,轻叹口气,「我没有媚惑韩齐。」虽知她断然不 会信,他仍然开口。
果然引来她一声轻蔑的哼声以对。「古有传闻,狐狸精常化作女人形体媚惑世人, 今日才知原来也有化身男人的狐精;
烨华,离开韩齐,否则你会毁了他,就像妲己毁了纣王基业。」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
「你──」夏朝?白了细心粉妆的俏脸,频频却步。
烨华的口却未停:「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归来,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 悠悠梦里无寻处。」
「住口!」不听、她不听!夏朝?捂起耳朵,然而烨华的声音却像是执意要纠缠她 的梦魔,不肯放过她,直在脑海盘旋。
新婚燕尔,人家有的是旖旎情意甜如蜜,而她──次日丈夫便告远游无人问!守在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她家进韩家的下场,终日守在只有她一人的房子,等 候不知道何时归来的良人。
她绣工精巧,却没有机会?自己的丈夫缝制一件袍子,只因她来不及记忆丈夫的身 形,良人便已不知何处去,留她终日*
徨暗自思量,是不是自己未尽到妻子的责任才让丈夫不告而别?
守候的心起初是甘愿的,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倚靠的人,不等成吗?
愁极梦难成,红妆流宿泪,不胜情,也曾手*裙带绕花行,思君切,罗幌暗尘生─ ─可,她的夫君不曾给过她一句话,以为一封留书便道尽千言万语,她究竟是他的妻还 是陌路人?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叹她的夫君心不似她,要她如何不负相思 意日日夜夜思念他?
心冷至极,哪能回复?幽怨渐生,如何平抚?
她的愁,有谁解,她的怨,有谁知,她的相思,有谁怜惜?
两行情泪悄然滑下,乱了她精心的妆扮,断了她的打算,只剩柔弱的呜咽。
「别哭。」烨华站起身俯视娇小的夏朝?,抽出她绞在手里的绢巾为她拭泪,不管 这究竟合不合礼,话里透出怜惜:「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无情……」夏朝?抽了抽鼻,抢回白绢像怕被妖怪附身似的退开,成功地伤了 体贴为她拭泪的烨华而不自知。「我日日夜夜的思盼也只是落得孤单。」
「所以寄情韩齐?」
「你、你住口!」被戳中心事,夏朝?哪能冷静以对。
烨华侧首回避她的注视,瞥见准备好的匕首,冷光照照,像在述说什么。
他拿起匕首,将刀锋对向自己,刀柄向她。「真要置我于死地就动手,别让自己后 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