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吃巧克力!”她控诉。
“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靳朔漠叹息,可以想见不久之后,知道真相的吕游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假哭乍停,她抬起的眼一滴泪水也没有。“怎么可能,那明明就是——”
“今天早上的留言你先听完就知道。”他打断她的话如是道。
纵欲过度、睡得像只迷你猪的她根本不知道今天电话响了几回,众多留言中有一则对他而言是好消息,但对吕游来说却不一定。
他等着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什么留言?”吕游拉起被子裹身,想站起来又觉得四肢酸痛。“我走不动,抱我过去。”
似请求又像命令,靳朔漠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依言抱她到电话旁。
一道又一道的留言听过,直到她听见姐妹淘熟悉的声音——“是梦蝶。”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大姐,跟你说一件事,千万不能生气喔!其实送给你的巧克力是瑞士莲的苦味巧克力啦,因为……因为本来打算拿来送你的巧克力不小心被……我和子翔吃光了,昨天接到你的电话又来不及去买新的,所以……就拿家里现成的巧克力代替,你放心吃吧,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还有,虽然迟了一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靳朔漠只手撑额,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发作,看她如何收拾这残局,再对他说她不爱他、不需要他等等排拒的字眼。
青白两色交错在吕游不施脂粉、显得分外清秀的脸上,凌乱的发顽皮地垂落在脸上,乍看之下很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只要忘了她恶魔般的行为就行。
抬手整理她的乱发,靳朔漠叹口热气。“找不到方法可以自圆其说吗?”
可恶!一切都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巧克力不过是个引子,惜机勾起她平日对他的欲望。
噢,她要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吕游在心里哀号。
现在好了,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扮不成,只能担纲狼女这个角色。
天,她真的这么好色?不过是普通的巧克力呐,呜……丢脸!
“吕游?”
“我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你误以为我,呃,那个……”破天荒,牙尖嘴利的吕游竟然有词穷的时候。
“爱上我?”他替她接下去。“吕游,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你不爱我。”
啊?吕游讶然瞪着他。
“没有爱就不会有欲望,你跟我都是这一类的人。”唇压在缠绕他手指的发丝,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只是不敢爱我。”
“就算我是不敢爱,也足以证明我不适合谈情说爱,你可以死了这条心。”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逼你爱我,不是吗?”温热的柔软滑舌舔过细致的耳珠,微沉的声音在耳畔洒下绵密的低语:“我们赌的是我在你身边的权利,你赢我离开,你输我留下,无关你爱我不爱,我要的只是留在你身边的权利。”
她不跟人,尤其是男人太亲近,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有非凡的意义,深知这一点的他要的也只有这样。
十年的时间足够他去探寻自己所爱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她是头任性使泼、爱恶作剧的野猫,也是只伤痕累累、惹人怜的小猫,聪明慧黠也防人、喜欢和人相处,却因为深知人性的真实而常常陷入自我矛盾中;总是嬉笑怒骂带过真实的情绪,高傲得不愿让任何人分享她的悲和愁,说她冷漠?不,她只是骄傲得不愿向任何人求助,让别人知道她的脆弱。
他爱上的吕游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恶劣难缠却很可爱。
“你不必爱得那么辛苦。”没有一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爱得这么悲惨、这么弱势,他何必作茧自缚?“我相信外头有更多女人等着你青睐。”这一回,她是真心这么说的。
“这种台词说多了一点新意也没有。”靳朔漠说罢,抱她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准你休假一天,我要准备去公司,晚饭我会带回来,你只管休息就好。”
“朔漠!”吕游开口,叫住走到门口的男人。
他回头。“阔别十年,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吕游曲起双膝,额尖置于膝上,朝他直笑,“你变成一个好男人了。”
“满分?”
“几乎。”她两指隔出约一公分的距离。“只差这么一点点。”
“勉强接受。”靳朔漠抿抿唇,浅笑道:“好好休息。”
“嗯,路上小心。”
00
降临台湾的第一道东北季风是冬天来临的警讯,不但带来了干冷的北风,更带来第一波流行性感冒病菌,陆陆续续在台湾各地造成不少病号,让各大医院忙得不可开交。
但,只要头好壮壮、身强体健,想躲过这流行性感冒的风潮是轻而易举,可偏偏……
凡事总有例外,头好壮壮、身强体健的人也抵不过一时疏忽,将病毒抗上身,变成“破病鸡”的厄运。
“噢呵呵呵呵……”
残忍的失笑声像魔音穿脑般,刺进靳朔漠疼得发晕的脑袋,击出满眼金星,拉起棉被从头盖到脚,挡去音波肆虐。
笑声的主人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过他。
“还叫我小心感冒呐。”吕游扯扯棉被。呵,现在才知道要把棉被盖得死紧有什么屁用!
自招祸,活该。“你不是有本事光裸上身在客厅走来走去勾引我吗?怎么了?我才刚开始对你这强健的身体有那么一丁点的兴趣,你怎么不继续呢?”就说风水会轮流转嘛,从见面到现在鲜少占上风的她,这会儿连感冒病毒都跟她同一挂,噢呵呵呵……
“别笑了。”头瘫躺在沙发上的靳朔漠虚弱道。真后悔昨天开窗睡觉,吹了一夜风的结果是现在这狼狈样。
“我已经打电话给陈靖,说你今天不上班;先说好,我不会照顾人,肯帮你打电话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是吗?她觉得麻烦的想法充分表现在说话的口气上,靳朔漠听得明白,更觉得难受。
他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或许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多少比平常来得软弱,是以靳朔漠敏感地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并不重要。
而这样的感觉深深刺痛他的心。
“喂,我出门了。”一句简单的招呼仿佛就是吕游的极限,之后是关门声响,当真决然地留下生病的靳朔漠看家。
静默笼罩在整间客厅,让生病的人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对她而言,他究竟是什么?脑袋昏沉、四肢无力的靳朔漠苦笑地问自己。 这几年来的执着追寻,得到的最多不过是踏进她家门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再多的,也只是身体的碰触、体温的传达。
这样的关系应该是亲密的,至少她愿意在她的世界里多容下一个靳朔漠。但是,也仅止于此。
体温的传达,始终无法更深入连接彼此的内心;他承认,承认自己从一开始争取留在她身边的权利就好的念头,随着时间一长愈来愈贪心,想要的不单只是她习惯他这件事。
私心里,他仍然希望她能承认爱他的事实,尽管他已经知道在她心里有他的存在,也曾经为此沾沾自喜。
然而,时间一久,他更明白一件事。
感情固然可以靠肢体动作传达,但言语同等重要;借由前者,感觉到的是自己所揣测出的对方的心意,多少都不切真实,只有听见对方亲口说出的言语,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想知道她的真心,从她口中听见她真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