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笑容之后的是刺骨的寒意。
「雪儿还好吗?」姜骥远不想跟他兜圈子,一开口便道明来意。
「姜公子此言差矣。」他满不在乎地应道。「你当俞夜雪还是你的妻室吗?问得这么堂而皇之!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呢?她已是我的人了,两位请桥归桥、路归路,井水别犯到河水这儿来。」
姜骥远难抑浮躁,问道:「你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他就怕会是如此,所以时时放心不下雪儿。
本以为展牧云曾热烈的爱过雪儿,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去努力,也许还有机会挽回些什么,可是依展牧云如今的态度看来,怕是不乐观。
雪儿这傻丫头,就是太死心眼,受了再大的苦也只会往腹里吞,什么也不说。「玩物。」展牧云答得利落。「要不,姜公子以为女人除了暖床外,还有什么功用?」
可恶!这混帐居然拿雪儿当妓女一般狎玩。「展牧云,你太过分了!」
他的气忿难平,看在展牧云眼里,只更加深了他的妒恨。
「想打抱不平吗?你该不会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为她心疼吧?我说姜公子该清醒了,像这种女人,是怎生低贱,你还认不清吗?是不是要我告诉妳,她在我怀中的放浪模样,你才会死心?人尽可夫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淫荡,这残花败柳一般的女子,你还要吗?」
「展牧云,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许污辱雪儿!」姜骥远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光听这几句,他便可以想象夜雪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展牧云的心是铁打的吗?他怎能这么糟蹋一个待他如此情深意重的女子?!他怎很得下心?!心如刀割是吗?展牧云盯视他的神清,冷冷地一扯唇角。
当他得知夜雪下嫁姜骥远时,就是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同样的苦,也该换人来尝尝才公平,是吧?
「污辱?呵,也许她很乐意我这么待她!否则,你当我们的孩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他刻意说得轻佻。
孩子?姜骥远直觉的反应是——「你说如风?雪儿都告诉你了?」
「你也知道?我以为那个无耻的女人会瞒天过海、张冠李戴,让你当三年多的冤大头。」本以为他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迎娶夜雪,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这姜骥远可真爱惨了她,不是吗?
「你才无耻!早知你如此薄情寡义,实在不值得雪儿为你——」
「骥远!」平平静静的叫唤声在门边响起,阻止了他的话,厅内的两个男人同时转首望去。
「雪……雪儿,妳几时来的?」她该不会全听到了吧?
天哪!任谁听到这般残酷寡绝的话,都会难过不已,何况雪儿这么爱展牧云,他无法想象,她将会有多么的伤心欲绝!
展牧云看向她时,神色有几许复杂,但仍坚持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能让我们私下谈谈吗?」夜雪望向展牧云,征求他的同意。
「请便。反正还没娶妳,要勾搭男人尽管去,又不是不晓得妳不甘寂寞的性子,我很有成人之美的,只要记得找个隐密点的地方,给我留点面子就行了……」「该死的家伙!」姜骥远再也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
「骥远——」谁都没料到温文有礼的姜骥远会有此举,夜雪惊呼了声,想上前阻止;而展牧云一时疏于防范,慌乱中本能的住后退,闪了过去,步履踉跄中,尚未来得及回神应对,第二拳已来势汹汹的迎面而来,闪避不及之际,一道翩然而至的纤影,意外地代他受下这力道十足的重拳——「雪儿!」同样的惊呼声,由两张不同的口中传出。
视线一片昏暗,她步伐虚浮的往后跌,正欲张口说些什么,袭上的黑暗,已先夺去了她所有的知觉。
「雪儿!」展牧云反应迅速的接住了她虚软的身躯,寒戾的眼射向呆住了的姜骥远。「雪儿若有个万一,我要你拿命来抵!」
说完,他迅速抱起她,冲了出去。
***一番虚惊后,大夫替夜雪安了胎,有惊无险的保住了夜雪及腹中方及三个月大的胎儿。
卧云轩的偏厅内,展牧云、姜骥远默然无语。
好一会儿姜骥远盯视他,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明明还爱着雪儿,为何要把话说得冷绝?」
他若真已无情,方才就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惊痛之情,焦虑之中的真情流露是最真实、最难作假的,他可以肯定,展牧云非常在乎雪儿,不论他承不承认。展牧云不自在地别开睑。「你错了,我和她之间不管曾存在什么,那都已然过去。如今的我,只有恨!」闭了闭眼,愁蹙的眉宇化不开,当他再度开口时,声音中满是挣扎。「只是我不懂,她明明已不在乎我,为何要代我挨那一拳?而且是当着你的面……」
「她……不在乎你?!」姜骥远差点被口水呛到,以为他听错了。「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从头到尾,绝情绝义伤害人的都是你,雪儿若是不在乎你,就不会无悔无怨的承受你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了!她等了你三年、盼了你三年,日日以泪洗面,望眼欲穿,忍受长久的相思煎熬,甚至为你生下了小如风,而在她做尽了一切后,你还说她不在乎你……展牧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等……你说,她等我?!」展牧云张口结舌。「你少给我拍桌叫喝,把话说清楚!」展牧云并未发觉,自己早已屏住气息,心弦绷得死紧,等待着他期盼的答案。
「你不知道?雪儿没告诉你?」姜骥远傻眼了。
「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把雪儿那一拳连本带利的还你!」
「说就说,我还怕你啊!」姜骥远不甘示弱,以更大的音量吼道。「房里头那个姓俞,名夜雪的苦命女子,为了你,受尽苦难,流尽血泪,痴痴等了你三年半,只为了盼你一个怜惜的拥抱,结果你是怎么对待她的?我真替雪儿不值!」「当年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你晓不晓得雪儿陷入多难堪的局面?雪儿失踪一晚的事,早就闹得全府上下人尽皆知,隔日清晨,你们又全无避讳的相伴而回,人家会怎么想;你当天就离去,当然不会晓得别人传得多难听,由府里传到府外,雪儿处于这样的流言中伤,却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试问你,她能怎么办?人人尽说她寡廉鲜耻,低俗败德,她能让她的儿子生下来,日日被人指着鼻子,说他是不知羞耻的父母苟合偷情下的产品吗?」
「我不否认,我是爱她,但我会娶她,完完全全是基于一份怜惜,怜她的孤立无援,怜她不畏风霜的坚韧……为了对你的这份感情,多少苦、多少泪,她全往腹里吞,从不言悔,我看了又怎能不感动?当我向她求亲时,她一口就拒绝了,她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能对不起你!是后来我们一群人轮着劝她,要她为孩子着想,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还是未知数,孩子是无辜的,总不能让他陪她承受这些。」
「最后,她同意了。成亲以来,我和她一直分房而眠,连亲吻都没有,更休提同床共枕了,最多只有在思念你思念得熬不住时,会脆弱的在我怀中寻求苦撑下去的力量,如此而已!她一直矢志不移的等着你,不论是她的身还是心,一直都只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