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几巡,大夥儿都有点薄醉,回忆着求学时期,年少轻狂的趣事,正气氛热络,相谈甚欢时——
「喂,言仲夏。」方歆突然扯了扯他衣袖。
「龟毛又杂毛的女人,你又有什么指教了?」
「我好像看到小舞了?」
言仲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像是个商业性质的应酬,衣装笔挺的男女,身上都有很浓的商业味,以及领导者气势。
「不是,你看错了。」他收回目光,扳回她张望的头。
「可是我明明——」
「我看是你喝醉了。」身形一偏,挡去她还想伸长脖子确认的视线。
「噢。」她点头。「那我想跳舞。」
「可以。」
「我要跳钢管舞!」她大声宣布。
「嗯哼!」能看吗?
「那,亲爱的钢管先生,请——」
言仲夏不置可否地起身,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另一个角落投去一眼,半敛的眼眸藏着一抹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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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言季秋抬头看向壁钟,这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手中的原文小说翻了一个晚上,成串的ABC却没在他脑中组成任何有意义的讯息,他放弃地合上书页。再过十分就十一点了,而她,还是没回来。
然后,他等到了门铃声。
又忘了带钥匙吗?他困惑地前去开门。
「二哥?!」
「歆歆喝醉了,刚好在你家附近,就顺道过来了,不介意我这么晚来打扰你吧?」言仲夏一边解释,一边不忘扶着半醉的方歆。
「怎么会呢?快进来。」言季秋伸手帮忙将方歆扶进客房,回到客厅后,没忘记泡杯热茶让他醒酒。
言仲夏看了看悄寂的屋子,回头问厨房中忙碌的他:「这么晚了,小舞还没回来?」
正冲着热水的手顿了顿。「呃……还没。」
言仲夏若有所思地审视他。「她该不会经常这样吧?」
他回过头,递出手中的玻璃杯,淡淡微笑。「她最近比较忙。」
「忙到三更半夜,让你为她等门?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何须看?每一秒的流逝,他都一清二楚地数着。
言季秋低低叹息。「她有她的理想抱负,我应该要体谅她。」
通常连续剧看多了,这些话不都是该出自于豪门深宅中,那些委曲求全的深闺怨妇口中吗?他家三弟怎么也给人家有样学样!「我真怀疑你被生错性别。」
他故作轻快地耸肩。「可惜爸妈不在了,无从考据。」
「这干爸妈什么事?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她要工作,好,你由她去,家务自己一肩担;她不想生小孩,好,你也顺着她,尽管自己多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为了工作而忽略你,好,你也不怪她,反而拚命在为她找藉口。季秋,今天我跟你谈的,不是男性尊严的问题,而是夫妻之间该有的互相尊重,你为她做尽了一切,可是她又为你做了什么?身为妻子该尽的义务,她一样也没做到,还要你来替她等门,哪有一点当人老婆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不想勉强她。我娶她,是想给她幸福,如果结了婚后,两个人的生活束缚了她的意志,让她不能无拘无束去做她想做的事,反而不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快乐,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言仲夏不苟同地皱眉。「季秋,你太宠她了,这样不是办法!」
两个人的婚姻,本来就不比一个人时自由自在,在享有彼此的甜蜜相陪,使灵魂不再空虚寂寞时,当然也要接受不自由的代价,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另一个人,已不再有任性的权利。
婚姻是责任,也是义务,必须由两个人共同去撑持,而不是单方面的牺牲与忍让,可季秋似乎没有这样的认知,只是一味的付出,一味的迁就,这样缺乏平衡的婚姻,实在令人担忧。
「不然我能怎样?对她大发雷霆,把东西摔个精光吗?那摔完之后呢?收拾的人还不是我,二哥,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
还没摔就想到善后的问题了,能多有气势?言仲夏实在听得很无力。
「没人要你要狠摔东西,以你好好先生的脾气,叫你骂人也没三分魄力,别说小舞了,三岁小孩都不会把你看在眼里。」111u仲夏轻啜了口热茶。「听二哥的劝,找个时问和她谈一谈,再这样下去,你们的婚姻早晚会出问题。」
言季秋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另一道穿脑魔音传了出来——
「造飞机造飞机飞到青草地,蹲下去蹲下去我做飞机翼——」
天!简直是残害生物听觉的人间酷刑,恐怖得让人想死!
言仲夏头痛地揉了揉额际。「虽然觉得羞耻,但那个丢人现眼的女人千真万确是我老婆。」这样的事实真是他人生最大的悲哀,他甚至可以想像她唱作俱佳的愚蠢肢体动作,不然地板不会被她踩得咚咚响。
言季秋讶然,想笑又笑不出声。
「没、没关系,小舞也常这样。」他自以为安慰人的说了句,总算知道小舞喝了酒就载歌载舞是向谁学的了,真不愧是好姊妹,连酒癖都可以互相观摩交流,只不过比较要命的是,小舞可不像歆歆做幼稚园的带动唱,而是跳艳舞勾诱他。
他想,他现在已经知道害他「一失身成千古恨」的这笔帐该找谁算了。
言仲夏随便瞥了他一眼。「你要我说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很能体会我心里的悲哀吗?」
「我——」才刚发出一个单音,又被截断。
「111u仲夏,你快来,陪我唱歌——」
两兄弟沉默三秒,互相对看了一眼。
「我得快点进去看看,免得她拆了你的房子。」方歆已经在唱「火车快飞」了,并且不问断的对他发出热情呼唤。
言季秋摇头失笑,目送他消失在门扉的另一端。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
正要进书房的言季秋当场打跌。
这——什么情形?她居然在唱国歌?!
「啊!你唱就唱,干么脱我衣服?」
「我唱国歌耶,你为什么没有肃然起敬?」不悦地嘟嚷抗议透过隔音设备不怎么样的门板传进言季秋耳里。
肃然……起敬?!房外的言季秋呛了呛气,很难不胡思乱想。
「你有什么条件让我肃然……喂,你乱摸什么?!」
「你的身体好好摸哦!」她娇憨地傻笑。
「色女!」
「你抱起来也好舒服哦!」
「当心我告你性骚扰。」
「你看起来很可口。」
「谢谢,可惜我还是不打算让你吃。」
「小器鬼!」
「再扯衣服就快被你撕破了,你是打算用强的吗?」
原来这就是二哥他们夫妻闺房之间的相处模式。
言季秋一路笑进书房。
开了电脑,盯着下半段的空白,沉吟了会儿,一字字敲下——
爱情有太多面风貌,有时,爱不一定要说出口,像仲夏与方歆,就是打死他们,也一辈子都不会向对方说句:「我爱你!」但定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相互依存的,谁也不能没有对方。
那,他呢?他的小舞,是不是也同样不能没有他?
将一个段落收尾,已经是又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他关掉电脑走出书房,隔壁的客房静悄悄的,想必二哥和歆歆已经睡了,他到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迎面碰上刚回来的小舞。
「你还没睡?」
「写稿。」他淡淡回应,跟在她身后回房。「二哥和歆歆来看我们,现在正在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