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言季秋怔怔点头,看着向来沉着稳重、常被他们戏称为老僧入定,八风吹不动的大哥,急匆匆地出门,消失在他眼界。
「隔壁……那不就是叶小姐的家吗?大哥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和她又非亲非故的……」喃喃自言了几句,突然有所领悟。
不、不会吧?他们忠厚老实的大哥,和那个千娇百媚的芳邻?!
这——好怪异的组合,怎么看就怎么不搭,有这个可能……吗?
惴惴不安地来到隔壁门口,言孟春按了门铃等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里头仍是毫无动静的一片静默。
忧心她出事的言孟春,忘了礼节,按铃的手劲不自觉加重,心头的慌急也益发深浓。
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洛洛出门也才两天而已,她——有那么不争气吗?
在他的观念里,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他不希望洛洛回来时,无法向她交代。
就在他几乎要按坏了门铃,打定主意破门而入时,一张苍白娇容出现在他眼前。
「请问——我家门铃和你有仇吗?」叶初晴勉强挤出仅剩的幽默感,露出惨兮兮的笑容,有气无力地。
言孟春看出异状。「你怎么了?」
印象中,她一向都如春阳般活力充沛,可现在,却像即将飘零的春花,生命力微弱。
「美人通常都要娇娇柔柔、体弱多病,才有我见犹怜的风韵。这是常识,你不知道吗?」她呵呵轻笑,声音有气无力,却还能不知死活地逗他。
那声轻弱牵强的浅笑,无由地揪紧了他的心。
他不明白,她的身体看起来明明都很不舒服了,怎还开得出玩笑?
叶初晴转身进屋,身形微微晃了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她,她抬眼瞥他一下,无言的表达感谢,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请自便吧,我没空招呼你。」她如游魂般晃回书房,言孟春等了一阵子,不放心地随后跟上察看,却发现她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初晴?」唤她没回应,他缓步上前,试探地触了触她额际温度,却让那灼人热烫吓了一跳。
他反应迅速的替她存档关机,将她抱回房间盖妥棉被,下楼找遍冰箱不见冰枕踪影,只好取出仅剩的冰块倒入水中,再从浴室找来毛巾,浸了冰水敷在她热烫的额上,不时勤于更换,以达到降温的口口的。
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附近诊所几乎都已关门,他好不容易才在客厅酒橱左下方的柜子找到退烧药。
叶初晴睡得迷迷糊糊,吞下他塞来的退烧药,连带灌了一大杯的温开水,才又沉沉睡去。
那一夜,他终宵守候,直到她退了烧,睡得安稳,他始终未曾合眼。
大清早,叶初晴让阵阵的香味给唤醒。
理论上来讲,她家是不可能出现这种让人感动的味道的,通常都只有她蹲在家里,闻着别人家飘出的饭菜香流口水的分儿。
基于这点好奇,虽然身体还是有点头重脚轻的不适感,她仍然勉强起身。
行经半掩的书房,她的脚上像打了石膏,步伐迈不出去。
哇咧!见鬼了,这是她家吗?
她不爱受拘束,书本杂物总是看过就随土息丢开,又不擅整理,所以书房一向惨不忍睹,无法见人。
她承认,她就是散漫随兴啦,这是自小养成的!早没药救,也不打算救了。
可这会儿,原本散落四面八方的书册,全都整整齐齐地被收进书柜,而且划分归类得清楚明了,文具杂物也全收拾妥当,就连——她翻动完整叠放在电脑桌前的A4印表纸,果然连顺序都按着放齐了。
好吧,她再承认,她是电脑白痴,老是键盘敲啊敲的,就莫名其妙被她给搞到当机,最惨时曾经有过整篇资料都救不回的状况,于是才会养成写一张印一张的习惯,然后又很凸槌的东丢西忘,印完今天的找不到昨天的……
整间书房突然整洁明亮起来,她一时竟感到不大习惯。
愣头愣脑的下楼,果然见客厅也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她循着香味找到厨房,那道穿着她的围裙、熟练地煎着荷包蛋的身影,教她没来由地,眼眶蓦地一热。
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上个男人入主她从未飘过饭菜香的厨房,为她忙碌穿梭,烹煮美食;为她整理家务、打点一切……
没有!从没有人为她做过这些!
「你醒了?」将半熟的荷包蛋盛进盘子,转头发现她的存在,言孟春本能地回了她一记温暖的微笑。「有没有好一点了?」
叶初晴近乎傻气地看着他,答不上话来。
「还是很不舒服吗?」他放下餐盘,忧心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啊。
叶初晴没拒绝,仰头疑惑地问:「你一整晚都在这里照顾我?」
「你生病了啊!」他回得理所当然,踱开身去端来一碗米粥。「生病的人吃点清淡的食物会比较好入口,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等会儿去替你拿药,顺道上市场买只鸡回来,炖鸡汤给你喝。你吃完早餐后可以再回去睡一下,外头天气冷,别出去吹风以免加重病情。」
有过太多照顾弟弟们的经验,他照顾起病人来倒是很得心应手。
言孟春拿了她给他的钥匙出门后,她回到床上,却没合上眼,脑中想的,全是这个可以彻夜不寐照顾她的男人。
约莫一个小时过后,言孟春回来了,塞了药包和温水给她,盯着她服下,又忙别的事去了。
她躺在床上,透过未阖上的房门,目光悄悄绕着他来回忙碌的身影打转,并没让他知道,她其实未曾入睡。
而现在,他正在阳台晒枕套、床单,以及她叶大懒女的衣服。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端了碗鸡汤进来。
「初晴,起来一下,把这碗鸡汤喝下去,生病的人需要多补充营养。」
记不得是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直接喊她的名字。除了家人以外,他一向是以某某班的老师、XX店的老板来定义;若不如此,他会不知如何划分人际关系。
却想不起从几时起,在他眼中,她不再是「洛洛的母亲」,而是叶初晴,一个独立的个体,很自然的就喊了她的名。
叶初晴接过鸡汤,怔仲地看着碗中的橙黄液体。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在她生病时,关怀入微的照料她?有几个男人,能放下身段,替生病的她将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又有几个男人,可以花上几个小时的工夫,为生了病、需要补充营养的她炖碗鸡汤?
除了言孟春,她想,她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暖热鸡汤滑过胸腹,融了芳心。
坚强、开朗、乐观,都只是表象,她的心其实好脆弱,一直都渴望能有一双温柔的大掌,小心地捧着,呵护她,疼惜她一辈子……
眼泪一颗,再一颗,毫无预警地跌了下来,愈掉愈多,上了瘾般再也收不住。
她也知道自己好白痴,居然没志气的想哭。
一见她的泪,言孟春吓到了。
「很难喝吗?」他接过剩馀的半碗鸡汤喝了口。「不会呀,我觉得味道还好……」
「你……呜……」先让她哭够本再说。
「真的难喝啊?那、那……不想喝就不要喝了,你不要哭好不好?」二楞子慌得手足无措,差点被她的哭声弄到精神错乱。
「你……呜、呜!你干么要对我这么好嘛!」不然她就不会感动到整颗心都赔给他了,她边哭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