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孟樵将车停在她家门口,和她一同进屋。
「孟樵,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要你接我出院吗?」
「因为妳想设计我,而且事实证明,妳做得很成功。」他闷声说。
羽寒噗嗤一笑。「不是啦,你跟我一起到房里去。」
「干么?想『将错就错』吗?」他戏谑地瞅着羽寒,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羽寒蓦地双颊泛红。「下流!」她轻啐。「到底上不上来?」
「美人邀约,岂有退却之理?」
其实羽寒知道孟樵会尊重她,对于他的君子风范,她从未怀疑过。
房门打开的同时,孟樵立即被墙上的美人图吸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是『他』为我画的。我曾和他相依相偎一游杭州西湖,之后他为我作了这幅画,我为他绣了一方丝帕,同时表达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诺言。」羽寒在一旁解释。
孟樵失神望着眼前的画,脑海一片空白。「寒雨楼中意缠绵──寒雨楼!」他眼中瞬间闪过惊诧。「怎么可能?」
「你知道?你也知道寒雨楼?」羽寒迫切追问。
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寒雨楼目前的主人,但孟樵却再清楚不过了……在他满二十岁的生日那年,他首度听闻这则无奈悲楚,却也格外缠绵动人的爱情故事,虽不全然尽信,却勾动了他灵魂深处的心弦。直到六年前,他因公事需要而前往大陆洽商,为了解开摆在心头多年的谜团,他去了一趟杭州,果然在那儿找到了和故事相呼应的寒雨楼,而守着那座楼的,是一名年近七旬的老者,经由老人口述,他又再度听到这则凄美的传说。
当时,他好震撼,一颗心揪得好痛,脑海浑浑噩噩,失神了好一阵子,一串话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轻轻吐出。「寒雨,我的妻!妳好傻、好傻……为什么要为我殉情?为什么要这么痴、这么执着?救妳,是要妳为我、为我们的爱情好好活着,而妳却……是我的爱害了妳吗?是我错了吗?我但愿妳能少爱我一分,多珍惜自己一点,只因我是那么、那么的爱妳……一座寒雨楼,紧紧锁着我俩至死无悔的爱恋,等待来生的聚首──」
回过神时,他看到老者呆然的神情,自己更是茫然失措,以为他吓到对方,于是尴尬地解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概是工作太累了,也有可能是被这则有情有泪的故事所撼动,我总是有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说到最后,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迷惘与困惑。
「感同身受?」老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是的,或许是因为它的关系吧!」他苦笑,取出随身携带的绣帕递给老者。
「你……」老人哑然失声。「是你!」
「什么?」孟樵不明究理,除了困惑还是困惑。
「八百年了,我们等的就是你!」老人一口咬定。「我的责任总算完了。」
孟樵差点吓掉了眼珠子。「可否请你──说明白一点?」
老人和蔼地笑了。「我想,我该先自我介绍,我姓石,据我们世代相传的说法,约八百年前,我的祖先石晋廷曾是故事中男主角的得力助手,乔庄主和乔夫人相继死后,寒雨楼便落入了他手中,之后出现一名白须老人,指点他八百年后这座楼的主人会来取回它,我那位祖先知道,这座楼代表着乔庄主对其妻的深情,于是守护这座楼的责任就落在我们世代子孙的身上,我们一直等着这一天,等你来取回它。」
「这──太荒唐了,何以确定,我──我是它的主人?」噢,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是。」石姓老者没有多说,睿智的眼睛没有一丝怀疑。
孟樵也没有多加辩解。「好吧,就当我是好了,反正这个传说十分吸引我,我对这座寒雨楼又有莫名的好感,也许我和它真的有缘吧,我买下它。」
「不。」老人回绝。
「不?」
「是的,这座楼不能买卖,它本就不属于我,我不能收你的钱。」
「那……」
孟樵不想不劳而获,他坚持付出代价,于是两人想出了个折衷的办法,他以惊人的高价买下它,再以老人的名义,全数捐给慈善机构。
「孟樵、孟樵?你在想什么?」羽寒的呼唤,将他的思绪由飘渺的过往回忆拉了回来。
「不,没什么。」他随意掩饰,目光紧紧锁在最后一句话上。「生生世世不离分──羽寒,妳等我一下,我有一样东西给妳看!」
「喂,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她在后头喊着。
「我回家一下,马上来。」抛下这句话后,他不见人影。
「搞什么飞机!」她喃喃咕哝。
※※※
不到半个小时,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你搞什么,不要命了吗?来回居然不到半小时,飚车也不是这个样子!」
「妳看看这个。」他将一方丝帕递到她面前,羽寒只错愕三秒,之后却没接过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丝帕。
「一寸青丝一缕情,寸寸青丝系君身,缕缕情丝绕君心,生生世世共缠绵。是不?」
「妳怎么知道?」他大惊失色。
她柔柔一笑。「本来该还有一束发丝的,但,可能它已随着多情的男女主角长埋黄土了!」
「妳……」
「别你呀我呀的,如果我说头发是我编的、丝帕也是我绣的,你信不信?」
「妳在开玩笑!」他惊喊。
「我是说真的,如果不信,我甚至可以当场绣给你看。」
孟樵显得很茫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妳怎么会和八百年前的传说扯上关系?」
「孟樵,我要告诉你一则很难令人接受的离奇遭遇。」接着,她将昏迷三个月的灵魂离身,到化身楚寒雨成就了三月姻缘却换来生生世世的海誓山盟,最后投湖殉情……「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千真万确的。如今,那些都已成过去,我不再追悼,我只想把握住眼前的幸福,而我眼前的幸福就是你,明白了吗?」
「好离谱,我实在难以置信。」他沉思了好一阵子。「好吧,就算我是他好了,但妳爱的人根本是前世不存在的幻影,而我却成了妳的一种移情作用,但,羽寒,我是一个存在的实体,不是妳的梦!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尽管那个人是我的前世。今生的妳,只因为前世的我才接受我的感情,对于今生的我,妳其实……」
「不!不是这样。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我是真的爱你,正如你,虽然忘了前世的记忆,但你还是自然地爱上了我,不是吗?你不能因为我存有前世的记忆,就全盘抹煞了我对你的感情。孟凌也好、你也好,都是我真心所爱的男人,我不是因为你而爱上孟凌,更不是因为孟凌而爱上你,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就是爱你们。其实,你我都很明白,时空的不同改变不了什么,我仍然是我,你依然是你,容颜不改,两颗执着的心更不会有任何改变,该怎么让你明白,你们两个其实是一体的?」
孟樵思索着她的话,墙上的画带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亲近又似遥远的矛盾情怀。「我想,我能体会妳的感觉了。」叹了一口气,他陷入沉思。「第一次听到乔孟凌和楚寒雨的故事,是在我满二十岁的生日那年,经由母亲的口述得知,她说,这条绣帕是在我满月没多久,一位不知名的白须老人所赠予──其实说赠予也不太正确,因为他说我本来就是此物的主人,而我母亲也由他口中得知了这个爱情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