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像要掩饰什么一般,石靖韪摇头否认。「抱歉,柳姑娘,在下唐突了,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柳映霜一贯优雅地淡笑,低敛的眼,悄悄覆去那抹轻愁。
然而石靖韪却注意到了,心头疑云渐浓。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不仅同名同姓、更有着极相似的相貌,她清灵澄澈的眼眸,让他有着太熟悉的感受,这绝不是巧合!
但她为何要极力否认他们相识的事实,以疏离的态度对他?她仍是七年前他认识那个清灵可人的霜儿吗?
那双透视般的探究黑眸瞅得柳映霜坐立难安,却仍不得不稳住声调,笑意盈然地对着风翼天说:「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风翼天。」对美女,他向来是和颜悦色的。
看出了柳映霜的不自在,他推推专注于沉思中的石靖韪。「喂,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瞧,这样很失礼!」
石靖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狂得要命的家伙也懂得什么叫「礼」吗?
「至于这位──」柳映霜望着沈静的海遥,肯定地道:「姑娘,如何称呼?」
海遥一惊,诧异地瞅着她。「你──」
「一个男人,是不会有如此柔媚的气息,更不可能拥有如此娇美的姿容,绝色更甚女子,当然,还包括了──你穿耳洞。」
海遥听得哑口无言,也深为她的灵慧心思所慑服。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娇美?绝色?」风翼天在一旁愈听愈疑惑,忍不住俯近海遥细细打量。「有吗?映霜姑娘,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小遥身上哪来的美色?」眉头皱了起来,这张脸看了十几年,看得都麻痹了,早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这是什么口气、什么表情?真恶劣!
海遥气不过,狠狠地朝他一脚踩去,痛得他跳了起来,抱脚痛呼。「哇!要死了,这么大力想谋杀亲兄!」
海遥轻哼。「我才没那么倒霉,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哥哥。」
「丢人现眼?」他不满地嚷嚷。「那你成天『天哥、天哥』叫得甜死人又是什么意思?」
娇容一赧,她掩饰什么似地威胁道:「你嫌另一脚太舒服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平均』一下?」
此语一出,风翼天当场跳开三步之遥。「映霜姑娘,你自己看,这残暴的女人身上哪来的『柔媚气息』?笑死人了!」
实在不能怪他不给面子,事实就是这样嘛!
柳映霜但笑不语,头一偏,不经意对上一双灼热的目光,她心下一惊,忙别过头。
风翼天察觉了,没好气地对石靖韪说道:「喂,你很不受教!算了,以后出门别说我认识你,怎么教也学不会,丢人现眼的家伙。」
「欠扁是不是?闭上你的嘴,风翼天!」兄弟又要阋墙了,好不精彩。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柳映霜傻了眼。
「别理他们,他们向来是这样的。」海遥习以为常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表达情谊的一贯方式。」
「噢。」向来冰心善感的柳映霜,自然不难察觉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
渐渐的,她终于领悟,这三个人之间牢不可破的情感,是任何事也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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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映霜姑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慧女子,心思玲珑剔透、善解人意不说,那飘然绝尘的气质、娇美无双的姿容……无怪乎全苏州的男人如此赞誉、如此为她着迷,像她这样完美的绝色佳人,世上再也找不到几个了……」
「你烦不慎!」海遥再也受不了,朝着风翼天大吼。
由出倚翠院至回到风府,风翼天已经说了一路的「映霜姑娘」多好、多好,他所有的心思全被柳映霜给占满了,可曾分点心来注意她的黯然神伤、她的落寞戚然?!
不,他没有,他眼里、心里只有柳映霜,她汪海遥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理所当然的存在罢了!
风翼天呆了一下,不解于她突来的无名怒火。
奇怪,他什么时候又碍着她啦?
「小遥,你怎么了?」
现在才来注意她怎么了,如果不是他太迟钝,就是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
她悲哀地抿唇一笑。「我要是知道我怎么了就好。」
连她都不晓得,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干么要爱他爱得这么苦,这少根筋的蠢男人只会一再无心地伤害她,然后再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干么要这么傻,还一傻就为他傻了十年?!
「这是什么话?」风翼天更茫然了,莫名其妙地吼他,然后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人家就这么情绪化。」最后,他下了个结论。
「是,我情绪化。柳映霜就温柔婉约,冰心可人!」她闷声回道。
「事实是这样啊!」
他居然一脸认同。
可恶!在他心中,她当真如此不堪?!海遥气得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喂!小遥、小遥!」风翼天急忙追了上去心中犹纳闷地想,奇怪了,他又没说什么,怎么她会气成这样?
「砰!」当着他的面,海遥用力关上门。
「小遥!」他焦急地猛拍门板。「你开门啊,别气我好不好,小遥!」
「别烦我!」她气闷地大吼,拒绝往门边看,更拒绝听他任何一句话。
「小遥!」迫不得已,他退了一步,用力一脚往门板踹去──「砰!」
这一声更吓人,响彻云霄的巨响,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海遥自椅上弹跳起来。
哇,要死了,他拆房子啊!
海遥眨眨眼,余悸犹存,傻了眼地看着她的房门以极强大的冲力撞开,撞上一旁的小桌再反弹,然后摇摇欲坠地与小桌一同投奔地板的怀抱,当然,也包括了小桌上的花瓶和几项小东西。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哀哀呻吟、茍延残喘的木板,及遭池鱼之殃的小桌子,而后,控诉的眼改瞪向一脸无辜的风翼天。
「风翼天,你居然嚣张到我的地盘来了!」
见着这样的「惨状」,他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那「死不瞑目」的门板似乎正狼狈而哀怨地向他表达着无声的指控,他有些心虚、有些抱歉地走向她,讨好兼忏悔地拉拉她的衣袖。「小遥,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这样了,等你真正故意时──我这个房间还要不要啊!」她几乎是尖叫地嚷出声来。死风翼天!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遥,别生气啦!」
她甩也不甩,别过头去。
「小遥……」他绕到她对面去。「我知道错了,不然你罚我嘛,看是要跪祠堂还是抄诗经──」
海遥实在很想板起脸,无奈一接触到他「十足歉疚」、「万分懊悔」的表情,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才不像干爹这么没创意呢!」
「不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址了扯她的衣袖。
「如果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的房间恢复原状的话。」
「没问题。」他迭声允诺,卷起袖子就清理了起来。
天晓得,他风翼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海遥和他闹脾气,倒不是海遥会有什么报复举动,而是对她的在乎,已深到无法容忍她以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对待他,他只道这是一种习惯性的珍视与宠爱,却不曾深思这浓烈的情绪后所代表的意义。
转眼,房间内的惨况已收拾妥当。
「门呢?」海遥指了指寿终正寝的「门板」──噢,不,此刻它只能算是几块破木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