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该提醒你,习惯存在的幸福往往容易使人忽略,只有到要失去时的痛彻心扉,才会察觉到自己原来一直拿生命在乎着对方。也许,你也是属于这种情形。风大哥,但愿你早日看清自己的心,好好把握、牢牢抓住手中的幸福,别有面对失去的痛苦之时,更别有后悔莫及的椎心憾恨。」
「我……可是你……」
她明白他在想什么,代他说了出来。「你以为你爱我?」
凝视着他沉思一会儿,她移身偎向他,仰头幽幽然望着他。「我要你吻我,你愿意吗?」
他微愕,迎向她波光流转的潋滟星眸,他依言俯下了头,在触及她的朱唇前,闪过脑海的──竟是海遥巧笑嫣然的娇客?!回荡脑际的,更是与海遥共有的缱绻幽情,点点滴滴缠绵人心……他倏地退了一大步,惊骇不已。
柳映霜沈静地望着他,会心地幽然一笑。「你办不到,对不?因为你对我的感情,一直纯洁如手足情谊,你怜惜我、尊重我,所以你无法勉强自己做出冒犯我的事,更因为你心中早有了海遥,更无法做出对不起海遥的事,我说的对吗?」
他哑口无言。
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谁也帮不上忙,风翼天需要一段时间来认清自己的感情,所以,她适时止了口。
第九章
噢,头快炸掉了!
海遥低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这里是哪儿啊?她又怎会在这里?
依稀记得,她昨天似乎喝了不少酒,然后……噢,不记得了!任凭她想破头,记忆仍是一片空白。
她试着起身活动几乎快散的骨头,才刚坐起身,便瞧见挥帘而入的柳映霜。
「你醒啦!」地含笑迎向海遥,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我马上请人帮你熬醒酒汤去。」
「等等,别忙了。」海遥唤住转身欲走的柳映霜。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身子会不会不舒服?」
「还好,还能忍受。」她望向在床边落生的柳映霜。「柳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昨天──我没闹太多笑话吧?」
敢情她全忘了?「如果不介意,叫我一声映霜姊就成了。你昨天喝得很醉,所以我才让你暂时在这儿住下。」
「那──真是抱歉麻烦你照顾我了。」她微赧地说。
「麻烦倒是没有,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你的人是风大哥,要道歉或道谢全找他去,我不敢居功。」
风翼天?就是那无心无情的混蛋害的,要不然她怎么会醉得一塌糊涂!还想要她道谢?门儿都没有!
正欲开口问风翼天的行踪时,他恰巧推门入内。
「小遥,你──还好吧?」乍见她,他神情有着些许的不自然。他尚未调适好心情,在知晓她一片情意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海遥。
「还好。」她极自然地响应,抬头看了看,不解于他游移的眼神,他为什么不敢看她?是她多了个鼻还是少了个眼睛?表情这么古怪。
「天哥,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自己从实招来,瞧你一脸的心虚。」
看她的样子,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啊?这个……当然没有。」他忙掩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演技这么烂!
「嗯哼!」她轻哼着。「最好如此,否则──」不经意的垂首,她尖叫出声。「天杀的混帐,你想死是不是?!竟敢脱我衣服,别以为上次我饶过你,你就──」
「等一下!」他急叫道,在海遥跳下床追杀他以前解释。「我要伸冤,这不关我的事,是映霜帮你脱的,我也很懊恼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什么?!」才刚平息的怒火又因他后半段话而撩起。「什么叫非礼勿视你不懂吗?下流的混蛋!罚你抄论语一百遍!」她狂叫道。
母老虎一个。他小生怕怕地窜逃出门。
海遥深吸了口气,满意地消了怒火。「白痴一个!」
柳映霜看着,不禁流露出无尽欣羡。这种两小无猜的交心,又何尝不是世间最美的恋情。
海遥收回目光,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映霜姊,我能不能请问你一个问题?」她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往,学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就连问问题也是单刀直入。
柳映霜蹙起秀眉无声地反问。
她轻咬着唇。「我是要问你心里头有喜欢的人吗?我指的是刻骨铭心的那一种喜欢,有吗?」
「例如谁?风大哥吗?」
海遥一震,直盯住她。「你、你的意思是说……」
这对小情人实在很磨人,他们不急,她这个旁观者可为他们急了。以他们如今的情况而言,势必要有点推力,而她愿意适时推他们一把,当他们的「刺激」。
她了解为情所苦的心是如何地催人断魂,她和石靖韪不能成双,若能见风大哥和海遥有个圆满的结果,也算是稍慰它的遗憾。
「风大哥出众卓伦,落拓不凡,能蒙这样的男子眷恋,在无意外的情况下,有哪个女孩能不倾心于他呢?」
第十章
夜阑,人难静。
房中微弱的烛火,伴着愁绪绕肠、形影相吊的未眠人。
小遥答应嫁给靖韪,当真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还是……另有隐衷?
一整晚,这个问题缠绕脑际,因为得不到解答,风翼天更感心烦意乱。
脑海没来由的浮起海遥以矫憨醉态在他耳边的耳语──我好爱你……她的轻嗔低喃,深深镂刻心间,他铭心难忘。耳畔彷佛又再一次回荡起她哀怨的深情低诉,以及她含羞带性的柔情之吻……这绝不是酒后胡言,她对他有情,而这段情,不可能这么快便逝如云烟,该还有些什么留在她心底,所以,她与石靖韪的婚事未免定得太仓促可疑。
但,若她爱的人是自己,那她又为何坚持下嫁石靖韪,甚至为了石靖韪不惜与他翻脸成仇?而自己呢?他对海遥抱持的又是何种心态?为何他会用尽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激烈反对她嫁给石靖韪?莫非真知映霜所言,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着海遥而不知?
他一手不自觉地取出置于怀中的小荷包来玩赏,目光瞬间变得柔和温存。
这是海遥八岁那年送给他的,起因源于某一天,她好奇地转着天真的眸子问他:「天哥,什么是『良人』?」
初学识字的她,无法理解太深的字义,他问她为何这么问,她回答说,是听娘对爹说过类似的话,心里头好奇。
于是,他思忖着用浅显的话向她解释。「就是一个可以一辈子疼你、爱你、呵护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和苦楚的男人,而且,是一生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人。」
「喔!」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很期盼地望着他。「那你当我的良人好不好?」
啊?不会吧?她恐怕还不太了解。
当时,他只是包容地拍拍她的头,疼爱她笑笑。「等你长得够大了的时候,要是还敢这么说,我就答应你。」
她满足地笑了。
过了半个月,她气喘吁吁地再度跑来找他,仰起她因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将一个天蓝色的可爱小荷包递到他面前,他不解地接过,她才娇憨地解释他的疑问。
「娘说,爹是她的良人,所以她为他缝制衣袍;所以我也请娘教我缝个小荷包送你……」
虽然,眼前的成品糟得令人喷饭,却是他一生最甜蜜、最珍爱的至宝,因为,送他此物的小小人儿是这么地令他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