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女孩……」他真的不会想过,也不曾这么看待她,为什么她要如此作践自己?莫非真是怕想得太过唯美,当年那个清纯无邪的霜儿,早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逸无踪,她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她?
「其实,就算梦幻破灭也没多大的差别,我们仍然可以共同编织浪漫的夜晚,何妨继续将我当成你深爱的女孩?」说着,她当着他的面卸下飘柔的雪纱,将令人意乱情迷的撩人春景大胆呈现于他的面前。
「不,你错了,错得离谱!」他毫不眷恋的甩开她,心已寒透。「你令我感到痛心,这样的你,再也不值得我爱了。也许是我的想法太过天真,我以为你出污泥而不染,以为你傲骨冰心,却没想到……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再怎么样也摆脱不掉风尘习性,我不该盲目地让爱情蒙蔽理智,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深深吸了口气,他抑住满怀的悲哀与痛楚。「你继续过你朝秦暮楚的日子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他强迫自己狠下心,踩着决然的步调再也不愿回头地大步离去。
仓促离去的他,并没瞧见身后的她眼中浮起椎心悲痛的泪雾。
他走了、他再也不会来了……她虚软无力地跌在地板上,任狂涌的绝望哀伤将她包围。她一手毁掉他对她全然的爱恋,做法绝得让他完全没有回头的余地,她成功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一丁点如释重负的感受,反而只感到前所末有的悲绝?
石大哥,我好爱你,你知道吗?就因为爱你太深,所以我别无选择地让你恨我,再多的苦,我独自承受,只盼多年后,你能明白我这片心、了解我为何会用这种方式爱你……
第八章
在风翼天无微不至的殷殷照料下,海遥的伤复原得极快,虽然海遥受伤的事在让父母知悉后,他无可避免地被削了一顿,但海遥的极力维护,让他免受风应龙的责罚。
从受伤到复原,近一个月来风翼天足不出户,成天寸步不离地绕着海遥打转,那般温柔又傻气的关怀,令她在好笑之余,更有着窝心的暖意。
她必须承认,这道深得吓人的伤口之所以愈合得达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全是风翼天的功劳,他不仅按时提醒她喝药,连叫婢女替她换药包扎的时辰都计算得比她还准确,他是真的将她挂念在心,她也为此深深感动着。
伤愈后,她想起前阵子前来探问她伤势的石靖韪自己心事重重,清朗的星目覆上一层落寞与凄苦,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他呢?
她问过他,但他只敷衍着要她安心养伤,其它以后再说。风翼天又盯她盯得紧,半步也不让她乱跑,更别提到石家向石靖韪问个水落石出了。
好不容易,她等到了风翼天的许可,随即刻不容缓地朝石府奔去。三人打小一块长大,感情早已密不可分,点点滴滴累积的兄妹情更甚至亲手足,相对的,石靖韪对她的疼爱也绝不亚于风翼天。
「石大哥。」她在花园的心亭子中找到了百靖韪。
「你来啦?」他伸手迎向她,另一手极自然地抚上她红润的嫣颊。「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伤口好了吗?」
「早就不要紧了,怎么你和天哥都一个样,紧张兮兮的。」
「我们是关心你,不知好歹的丫头。」他怜爱地经点了一下她俏挺的秀鼻。
「哼,少来,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石大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她直勾勾地瞅住他,直接导出话题。
他微微一震,松开了手则过身去。「要我告诉你什么?」
「少明知故问,当然是你悒郁寡欢的原因。」
「我……」他迟疑了一下。「你还年轻,不会懂的。」
她不苟同地反驳。「不说说怎么知道。」
「那么我问你,对于爱情你懂多少?」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海遥显然错愕了好一会儿。「你遇到感情上的困扰?」
「是的,我以为她值得我爱,没想到……」他沉沉一叹。「她太让我心寒。」
「愿意说来听听吗?也许,我能给你一点意见。」
他无法告诉海遥,什么意见都没用了,他已心灰意冷,更对映霜失望透顶。但,他仍是缓缓启口:「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很多年前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在举家迁居到苏州之前,我一直住在扬州城中,她是我邻家的一个小妹妹,才十三岁,清纯天真、惹人疼惜,她老爱在我身边打转,以着甜美柔软的语调唤我一声大哥,我怜她、惜她,用我全部的心力疼爱着她,直到我必须随父母离开扬州的那一天,她哭红了双眼,离去前仍依依不舍地紧紧拉着我的衣袖,深切地叮咛着我,要我不许忘了她。」
「我父母见她这般,于是信口说:『大不了等你长大,让咱们靖韪娶你当媳妇儿不就成了?』没想到她居然重重地点头,认真地应允……临去之前,我抄了首诗赠予她──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并承诺着永不忘怀于她。却没想到,在两年的书信往来之后,她却绝了音讯。后来我也曾回扬州向人打探她的消息,不过听说她家经商失败,她和她的妹妹从此不知去向。
「七年了,我不知道过往的一切她还记得多少,但我却信守了承诺,多年来不曾将她忘怀,直到数月前与她重逢,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思念过度的幻影。同样的芳名、酷似的容貌、熟悉的情悸……然而她却矢口否认,我怎么也想不透,为何她不愿坦承与我相识的事实?」
听到这儿,海遥这才恍然大悟。「你口中的她是柳映霜?!」
石靖韪的默认根本是意料中的事。难怪三人在倚翠院初见柳映需时,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早在那个时候,她就该猜到他与柳映霜是旧识才对!
「那么,你今日的悲苦,为的也是她吧?」
「再见她,她清新依旧、纯洁如昔,我以为冰心傲骨的她,会是我今生唯一的爱恋,却没想到她变了……污秽浊乱的烟花之地让她丧失了纯真本性,她再也不是七年前的她,我是那么深切地变着她,偏偏她却当着我的面卖弄风情、举止轻佻,甚至还……我怎么样也不敢相信,她竟会这样作践自己,我尊重她、怜惜她,为什么她不肯尊重自己、爱惜自己?!我真的好痛心,莫非风尘女子皆是一个样?没有一个值得人爱吗?」
听着他椎心倾诉,七凑八凑,海遥已大致听出了个大概。「你是说,她对你投怀送抱──勾引你?!」
他沈痛而艰困地点了一下头。「她明知道我是拿我整个生命在热爱她,却偏要曲解我对她的感情,用下流淫秽的眼光看待它……这教我如何原谅她!」
海遥托着腮,陷入沉思。
「等等,等等!这不对劲。」她摇头晃脑,认真思考着某项推测的可能性。
「石大哥,我问你。」地无比认真地望住他。「就你对她的认识,你当真相信柳映霜会是这种轻浮放浪的女子吗?」
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我宁死也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却是这么清楚的摆在眼前,我……」
「好了、好了。我了解你的意思,这就够了。」她手指无意识地经敲桌面。「我必须很不客气地告诉你,你误解柳映霜了,我也不相信柳映霜会是这种不知庄重的女子,否则你也不会变她爱得这么痴了,对不对?一个人的眼睛最不会说谎,我也见过她,她清澄的眸光在在说明,她有着飘逸澄净的灵魂。别太快下定论,这事有待商榷。你自己想想嘛,一个向来洁身自爱的女孩,却在瞬间换了个面貌,若说转了性,也未免快得离谱,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尤其──对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