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狼!你去死啦!」她一脚将看傻了眼的他踹下床去,想独自着装,但──「唉哟──」牵动伤口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怎么了?」本已旋过身去的风翼天一听,又焦急地回过身来。
「好痛!」海遥痛得泪又差点溢出眼眶。
「我帮你穿。」
那不就让他看光、摸遍了?!她大惊失色。「才不──」
「我不容许拒绝。」说完,他接手她未完的着衣动作,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努力忽略不经意的指尖碰触所带给他的心神荡漾、努力使脑海呈空白状态,别有太多罪恶的遐思……他从来都不知道正人君子这么难当,柳下惠不是圣人就是非人,他决定今后要好好给他崇拜一下。
「好了。」扣上最后一颗衣扣,他生平最艰难的任务终告完成,背过身去努力作了好几个深呼吸,体内的骚动总算稍稍平缓。
「天哥?」单纯不解人事的海遥,不明白他的压抑,困惑地低叫着。
他回过身来,凝望着她本来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庞染上淡淡红晕,他心疼莫名地经抚着柔嫩的娇美容颜,轻问:「伤口还疼不疼?」
她轻轻摇头。
「答应天哥,今后要好好爱惜自己,别让我挂心,嗯?」
「嗯。」是的,她会为了他好好珍惜自己,即使他的生命不是为她而燃烧,她仍执着,只愿为他而活。
★★★
望着镜中那张细致柔美、却带点苍白的绝色容颜,柳映霜漫不经心地梳着如云长发,对于映在菱花镜中的无双姿容,她苦愁地颦起柳眉。
红颜多薄命,如果她能生得平凡些,是否人生便会顺遂许多,不再有辛酸、坎坷以及磨难?
女人皆愿多娇,可知令人羡慕的绝色颜容却是她的无奈?她多愿自己能生得平凡无奇、不惹人注目。
昨日,一名嫖客藉酒装疯,欲强行一亲芳泽,情急之下她朝他脸上泼了一杯酒,却浇不醒色欲熏心的下流男子,她奋力抵抗、闪躲,吓得手足无措,乱了方寸。幸而,石靖韪及时赶到,为她化解了危机。
这种情况,她其实早就该习惯的,对于风尘女子,没有多少人能抱持尊重态度,所谓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在他们眼中只是故作清高、吊人胃口,骨子里同样是淫荡下贱的妓女,一丘中的貉没有高贵低贱的分别,只要有钱就能轻狎玩弄……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悲哀,她无力为自己辩解什么,从沦落风尘开始,曾有的骄傲与自尊早已腐蚀殆尽,情势逼得她无法保有太多的尊严。
柳映霜呀柳映霜,这是你的命,你就该认命!
她总是如此告诉自己,然而每当面对石靖韪,命运却无情地一再提醒她,你错失了什么、你错失了什么……石大哥……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自己原来不若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望着石靖韪、想着石靖韪,她发觉原来他是拿生命在珍视着他、牵念着他,每每狠着心肠劝着自己放弃时,总会惹来椎心刺骨的疼。
他固执地不听从她的劝告,一次又一次踏进倚翠院;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更一次又一次地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一池心湖;一次又一次地让她为了他而矛盾挣扎、苦受煎熬……如果她够老实,她该承认自己根本就言不由衷。若真希望他别上倚翠院,从此两不相见、再无瓜葛,她可以坚持不见他,让他死心的,可是她又做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推翻好不容易痛下的决心,放纵自己的感情深深沉沦。
柳映霜,你太不应该了!若真爱他、真为他好,你就该彻底斩断一切,而不是口是心非地任感情凌驾一切,置两人于进退两难的煎熬中。
她戚然一叹,才刚起身,侍女小春正巧挥帘而入。
「柳姑娘,有人要见你,尤嬷嬷要我来问你一声!」
昨天那个轻浮下流的男人真把她给吓着了,尤嬷嬷体贴受了惊的她,让她安心地休息几日,于是她便交代小春,除了风翼天,她谁也不见。
「可是……那个人是石公子呢!」
「石公子」三个字,令她心头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努力稳住心湖波涛,她沈静地道:「我下去。」
她拾级而下,楼阁下的颀长身影使得她一颗心又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石公子,你来得真早。」
「霜儿!」他苦恼地蹙起眉。「你一定得这么疏离冷淡地对我吗?」
她逃避什么似地别过脸。「石公子说笑了,青楼女子只管卖笑,岂敢得罪恩客。」
「霜儿……」他愁苦地喊道,不知该拿这个固执的小女人怎么办。
半晌,他无奈地放弃,改了个话题,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昨天的情况一定把你吓坏了,有没有怎样?」
她苦涩地一笑。「公子所谓的『怎样』指的是什么?有没有受伤?还是有没有……」
「霜儿!」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惊诧而痛心地阻止。「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心口狂跳了一下,她退了好几步,别过身去。「公子言重了,花钱到了这儿便是想寻个快活,哪谈得上什么折磨。」
「够了霜儿!你究竟想逃避到几时?!」他激动地扣住她的纤肩,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流连花街柳巷的风流男子,之所以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到这里来,为的只有一名柳映霜,只有你!你难道感受不出我有多在乎你、多──」
「住口!别再说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她急忙打断他,一脸惊乱。
他也急了,耐心已全然用尽。「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会不会后悔!」
说罢,他迅速将她拉入怀中,俯下头印上她颤抖的朱唇,热切地汲取令他心魂震动的缠绵滋味,感受着两小交融的旖旎缱绻。
她想挣扎、她告诉自己她该挣扎……然而,她抗拒不了,这种亘古遥系的深情缠绵,令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一刻,她愿在他怀中化成一缕轻烟,永远与他魂梦相依,再也册需分离──酸楚的深情冲击心扉,两滴无怨无悔的清泪静静滑落颊边。
石靖韪一怔,止住了动作,凝望她泪痕犹存的丽容。「霜儿,你……」
她慌忙推开他。「不,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听,挫败地低吼道:「这就是你的结论?!我石靖韪会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我会弄不懂自己的心意就莫名其妙地吻一个女人?霜儿,我爱你呀!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看清这一点?!」
柳映霜闻言,震惊得面容惨白,好半晌难以成言。
「你……你……不!这不是真的,你错了……你并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只是将我当成了心中思念多年的霜儿,这只是一种移情作用,你想念她,所以……我不是她……不是……你错抛了一片情……」
「柳映霜!」他恼了,吼道:「你是不是七年前的霜儿你自己心里有数!没错,七年来我始终对小霜儿念念不忘、挂心不已,但爱你绝不是移情作用,不管你是不是她,我爱的就是你,我不容许你有自己是代替品的念头,更不容许你如此侮辱我所付出的感情!」
一口气吼完,他望着她苍白带泪的容颜,不禁又气又怜地拥她入怀,心折地低叹。「也只有你,才会令我爱疼了心,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