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南指着远远立在大树下的石头,上头有朱色写成的「云山药庄」,不过旁边杂草丛生,不仔细看很容易教人当成乱石。
明景华顺着指示一看,整颗心直接被浇了一盆冷水,这儿怎么越看越像义庄?半晌,他硬生生的挤出一句话,「昨日你怎么没先提醒一下?」
「外表看似破败,但如何知道不是内有乾坤?小的不敢妄下断言,还是主子们亲自来瞧瞧。」
明景阳唇角一抽,内有乾坤?呵呵一笑,他深表怀疑,「难怪不必先递帖子,说不定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云山药庄即便出自隐世世家,也不过是一处产业,或者只是顾家的旁系,并非族地所在,就像一般老百姓,没有那么多规矩。」关晟凌早有猜测,越州的老百姓不清楚云山药庄,这就说明云山药庄不太起眼,但是如此落魄还是令他意外。
明景阳叹了声气,「人啊,果然不能有太高的期待。」
关晟凌瞥了关南一眼,示意他上去敲门。
关南上前拍打木门,深怕木门不够结实,不敢拍得太用力,还好有守门的,很快大门就打开来。
守门的是个老头子,随意的将关南从上到下打量一圈,「小伙子找谁?」
「老伯,我们是来求医的。」关南侧过身子,方便守门的看见主子他们。
老伯完全不管谁来求医,简洁有力的道:「顾老不在。」
「请问顾老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顾老出门从不打招呼,早上还在院子整理他的草药,嘱咐药僮要仔细翻晒,下午就不见踪影了,想出门就出门,想回来就回来,任性得很。」
「家里的人都不担心吗?」
老伯看了关晟凌他们一眼,不以为然的道:「又不是长得多俊,需要侍卫随身保护,深怕惹上烂桃花,有什么好担心。」
关南尴尬的一笑,连忙又问:「往常顾老出门一趟多久时日?」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顾老随兴得很,从来没有固定的时日,但通常不会超过三个月。
「最长多久?」
「顾老曾经在外面游历了一年。」
「一年?」关南不自觉的尾音上扬,三个月已经超出预期,更别说一年。
「不错了,至少他还记得回来。」老伯的口气充满了感恩。
关南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
「小伙子,还有事吗?」老伯已经迫不及待想关门了,右手搭在木门上。
「那个,顾老何时出门?」
「昨日。」
关南脸都绿了,这是差了一步吗?
「没事了吧。」老伯没等关南回应便关上门。
关南转身回到关晟凌面前,将两人刚刚的对话重述了一遍。
「我觉得他没有说实话。」明景阳撇了撇嘴,「顾老若是云山药庄医术最厉害的人,顾家的人应该将他当成宝贝供起来,怎能不担心他在外头的安危?」
关晟凌对此倒是有所保留,「根据关南从这附近村子打听的消息,有人在此住了十几年,还未曾见过这位神医,可想而知他确实经常外出游历,以他的任性,顾家的人只怕真的管不了他。」
闻言,明景阳可冷静不下来了,「若刚刚那个老伯说的是实话,万一顾老出去一年,怎么办?」
「刚刚那个老伯不是说了,通常不会超过三个月吗?而且我猜顾家应该有联络顾老的方式。顾家经营药材买卖,总有难以避免的人情往来,若有人上门求医,难道他们还能推说找不到顾老吗?」
「既然能连络到顾老,为何不告诉我们?」
「人家凭什么告诉我们?我们与他们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吗?」
明景阳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一圈,「这么说,只要我们许以足够的利益,顾家的人就会帮我们找到顾老,是吗?」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神医之前,我不会许以任何利益。」
「你也太小气了。」
「该计较的时候要计较,该舍的时候要舍,这是原则。」
明景阳摆了摆手,懒得为了这点小事跟他争论,如今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如何将人找出来?」
「老法子,关南可以让草医堂的大夫松口,当然也可以让那位老伯松口,我们只要抱着一个信念——我们就是来求医的。」
唇角一抽,明景阳充满怜悯的拍了拍关南的肩膀,「辛苦了。」
「若是小的能借此机会进入云山药庄一探究竟,再辛苦都值得。」关南相信云山药庄能够在此立足上百年,绝不可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明景阳的幸灾乐祸瞬间转为哀怨,没错,想守住满园子的珍贵药草,云山药庄里面绝对藏有很厉害的机关……他的好奇心又被挑起来了。
关晟凌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人,同时低声交代关南,「即便云山药庄只是顾家的一处产业,但附近的村民只怕跟顾家都有关系,他们就是知道什么也不会多说,你不妨再走远一点,多花点银子,相信一定会有所收获。」
关南低声应诺,这是他的疏忽,因为急于上云山药庄,心想能够打探到消息就够了,顾家若是隐世世家,这儿的村民对他们所知有限不是很正常吗?殊不知能够传承数百年的隐世世家其势力远非常人所能想像,他们将产业放在越州,对越州势必有一定的掌控,他在这儿打听消息,听见的都是人家愿意让他知道的。
「哎唷喂呀!」
一声惨叫在破晓时分显得格外刺耳,惊醒沉睡中的人,容安然倏然坐起身,过了半晌,紧接着一声「哎唷喂呀」,她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柳眉轻轻一挑,整个人又软趴趴的倒回床上。
她这个人没有赖床的坏习惯,因为清早是上山采药的好时间,不用担心半路老是跟人家巧遇,可是昨日炮制药材弄到太晚了,如今还睡不到三个时辰,困得很。
「哎唷喂呀!」
轻声一叹,容安然再次坐起身,掀被下床,套上鞋子,披上外衣,出了房间。
站在房门口,容安然就见到跌坐墙下的人再次爬起来,攀着桂树往上爬,千辛万苦回到墙上,看了底下一眼,深呼吸,接着一跳,又屁股着地,一声惨叫的「哎唷喂呀」。
容安然唇角一抽,穿过门廊,走到他前面站住。「师傅,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虽然她一直觉得很幸运,穿来不久,她就跟着祖母来到越州,先有祖母,后有祖母的师弟顾老头,她有了顺理成章成为医者的机会,不至于教她上一世的医术埋没,可是师傅不像师傅,像个任性、自我的孩子……不不不,说是少年更贴切,总之就是还没长大成熟。
「大清早敲门扰人清梦。」
顾老头一点也不老,刚刚过了四十,可是他觉得上了年纪更能够给自个儿医术添加说服力,坚持蓄胡,还自称顾老头,逼得大伙儿不得不尊称他一声顾老。
「师傅一声声的『哎唷喂呀』,难道就不会扰我清梦吗?」她怀疑师傅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叫她起床。
顾老头跳了起来,一脸讨好的道:「若是你愿意告诉师傅,你如何从上头跳下来可以双脚着地,师傅就不会扰你清梦。」
「……」她能说自己上一世学过武术,身手矫健吗?
见她不发一语,顾老头气恼的跳脚,「你这个人就是小气,深怕师傅学会你的本事。」
从墙上跳下来,双脚安全着地,这是本事吗?唇角一抽,容安然苦口婆心的规劝,「师傅啊,与医术无关的本事,不必太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