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容安然带着玉珠来到安南郡王府,以客人而非大夫的身分上门拜访,由郡王妃身边的嬷嬷亲自领进府。
见到袁夫人,容安然还未把脉就看明白了,不过她还是先把脉,确定怀孕日期,随后进内室检查,在伸手推按肚子过程当中,察觉到她的疼痛神经比一般人还敏感,也就是说,她很难自然生产。
容安然一回到外室,安南郡王妃便心急的问:「容大夫,如何?」
「孩子太大了,而且胎位不正,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
安南郡王妃的脸色一沉,「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停了补品,只有正常三餐,孩子怎么还会太大了呢?」
这个问题容安然无法回答,按理说高门大户的太太身边一定有经验丰富的嬷嬷,她们都知道孕妇不能补过头,以免孩子太大不利生产,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容大夫有办法将胎位转正吗?」
「我摸了一圈,孩子的头围很大,而袁夫人骨盆偏小。」言下之意,孩子还是生不下来,结果就是一尸两命。
沉默了半晌,安南郡王妃压低轻音问:「我听人说过剖腹取子,这不是要人命吗?」
「剖腹取子并不是直接拿剪刀剪开肚子,而是用刀在这儿划开一个口子,取出孩子再缝合。」容安然比着下腹部,也就是耻骨上方三至五公分左右的位置。
「那一位还活着吗?」安南郡王妃当然见过那位剖腹生下来的孩子,不过孩子的亲生母亲是位姨娘,说是送到乡下庄子,可是没见到人,谁知道是死是活,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并不是她最在意的事,她更关心的是小孙女的安危。
「我跟师傅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一个被当成生产工具的姨娘,完成任务之后是死是活全看主母,她当下能保住产妇的性命,也不能保证人家接下来都能安然度日。
安南郡王妃还是摇了摇头,太难接受了。
「剖腹取子的成功率只有三成,这是万不得已。」这是安南郡王妃自个儿提出来的,可别搞得好像她鼓吹人家剖腹取子,真要走到这一步,出了事岂不是要怪罪到她头上。
「是顾老还是容大夫?」安南郡王妃已经有了猜测,顾老请人传话,她小孙女若想平安生下孩子只能靠他的徒弟,原来她不明白其中含意,如今听了那么多还能不明白吗?可是眼前这位姑娘只有十五六岁,她的医术有这么厉害吗?
「我以为这该等郡王妃做了决定再来说细节。」
安南郡王妃不再言语,直接让嬷嬷送容安然主仆出去。
容安然并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步行到客栈,身后的玉珠见到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不由得停下脚步。
容安然见到卖冰粉的,嘴馋想坐下吃一碗,这才发现玉珠还傻傻的站在后头。「玉珠,怎么了?」
玉珠回过神来,皱着眉大步跟上,「奴婢见有个人很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
容安然觉得好笑,「面善又如何?」
「我们到郡王府时他在外面,这会儿我们离开郡王府了他还在外面。」
「他应该是冲着郡王府来的。」容安然并不清楚先皇已经削藩,如今安南郡王府只有地位,没有权势,还不值得朝廷派人盯着。
「哦。」
容安然急着去吃冰粉,扯着玉珠赶紧找位子坐下,转眼就将此事抛到脑后。
关晟凌以为事情很简单,借助乞丐的本事,找到顾老不过是几日的事,可是没想到过了整整十日了事情还在原地打转——上门求医的还是那些人家,明显是来催促的,而他勾选盯梢的目标一无所获……难道他的推断错了,顾老根本不在意越州这些权贵?
手指轻敲着石桌,关晟凌重新审视那张名单。
「咳……咳咳……」
关晟凌的目光在名单上来来回回打转,随意的一问:「怎么?病了?」
「不是,那个……爷,小的在郡王府见到容大姑娘。」
关晟凌倏然抬起头看着关南,「容大姑娘?」
「昨日小的不是去府城见那些乞丐吗,正好路过郡王府,小的就顺道瞧瞧,没想到见到容大姑娘带着丫鬟登门拜访,郡王妃还特地派了嬷嬷出来接人。」
关晟凌的目光一沉,「是郡王妃身边的得力嬷嬷,还是院子的管事嬷嬷?」
「郡王妃的亲信。」
「容老夫人跟郡王妃是旧识吗?」
「这个小的不清楚,可是来这儿有一段日子了,别说是容老夫人,就是容大姑娘也很少进城,听说容老夫人在庄子后面开辟了一块药田,亲手种植草药。」
关晟凌突然想起一事,「容大姑娘怎么会拜师习医?」
「这个我知道。」明景阳从外面走进院子,「听说容大姑娘原本是想跟容老夫人学习医术,可是容老夫人医术不精,又觉得孙女很有天分,便请求她师弟收徒。」
「华叔是容老夫人的师弟?」
「容老夫人的父亲是个大夫,曾经在草医堂坐堂,华叔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收华叔为徒。」
关晟凌看着明景阳在对面坐下,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我可不是你,除了往山上跑,对村子一无所知。」明景阳对关晟凌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如今我见到大夫就忍不住多想一点,这个华叔又是个怪老头,这好奇心就控制不住的冒上来了,再往村子里面转上一圈,随便拉住一个晓事的孩子,给几个铜钱,他就能说上一大串,不到一个时辰村头村尾都摸清楚了。」
「你行。」关晟凌不吝啬的夸了一句。
「可惜这位华叔的医术好像不怎么样,也没见他给村民看病,要不他怪里怪气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神医的味道。」
「你没见过华叔,如何知道他医术不好?」
「这不是关东告诉我的吗?」明景阳很委屈的瞥了关东一眼,绝不承认他也认为如此,买了兔子说要试药,事实上进了肚子,这根本只想着吃,谁知道大夫的名声是不是吹出来的。
关晟凌还真反驳不了,连他都说华叔看起来不太可靠。
明景阳伸手指着那张名单,「其实,我觉得应该先搞清楚这些人家谁得病,得了什么病。」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关南收买的那些乞丐全部动起来了,可是至今一点收获也没有。」
「高门大户只要有底蕴,嘴巴原本就很难敲开,想要打探消息得好好的动脑子。」明景阳敲了敲脑袋瓜,「譬如郡王府不是有府医吗?还有,那些高门大户平日肯定有专门配合的大夫,只要找到这些大夫,还怕打探不到消息吗?」
「一个没有医德的大夫才会泄漏病人的病情,你觉得有可能打探到消息吗?」
「光明正大当然打探不到消息,这种事得从他们身边的人下手,或者耍点手段来点阴的,还怕打探不到消息吗?」
虽然关晟凌不赞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法子。
「你别那么讲究规矩,你再耗下去,那位就要派人来催了。」明景阳举起手往上一指。
略一沉吟,关晟凌还是放权了,「关南,这事你看着办,还有打听一下容大姑娘来了越州之后的事。」
明景阳戏谑的挑起眉,「唷,对容大姑娘来了兴致了?」
「……她此时出现在王府太巧了。」关晟凌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很陌生,一颗心好像被什么缠绕住了,他很想知道她的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