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三百两银,赵宇佐眼睛一亮。他正需要两百两银周转,要是赚到这三百两银,他还多出一百两呢!他赵家的船如今闲置,只要向市舶司申请出港准许,便可赚进这三百两银了。
“谭兄所言是真?”他有点激动,“你的朋友真愿意出三百两银请人运货?”
“我怎么可能骗赵兄?”谭金虎蹙眉一笑,“你可是谢兄的好兄弟呀!我若骗你,他饶得了我?”
“是呀!”谢明礼一脸认真,“金虎要是诓你,我可不饶他。”
赵宇佐拱手揖谢,“那……就有劳谭兄牵线了。”
城中,三春楼。
厢房里,马镇方跟高滨松相对而坐,相谈甚欢,这宴是马镇方邀的,说是之前来不及给表舅接风洗尘。
席间,高滨松问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及生活,赞佩他可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及地位。马镇方则感激高滨松,道是表舅当年救了他并将他送往海外,他才得以有今天的一切。
“要是你爹娘还在,看着你今时今日的成就,一定以你为傲……”高滨松说着,一脸哀伤,幽幽长叹。
他神情平静的接话,“表舅这些年来,一定很煎熬吧?”
高滨松微怔,“可……可不是吗?日日夜夜想着你爹娘的遭遇,我真的……”说着,他低头拭泪。
尽管内心恨意张扬,马镇方脸上仍没有一丝的恼怒愤恨。
这些年,他早已将情感锁住,除了……对,除了在宇庆面前。在她面前,他经常不小心的失守。
“逝者已不可追。”他安慰着佯哀的高滨松,“表舅,如今咱舅甥相逢,定可为我爹娘报仇。”
“没错,有了你,我可说是如虎添翼。”高滨松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你之前提过的那位席瓦尔先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席瓦尔先生是葡籍海商,是位成功的商人,与官方及军方都有相当良好的关系。”
“你与他还保持着联系?”高滨松问。
“当然。”他颔首一笑,“席瓦尔先生一直想到刺桐做生意,只不过这几年来各国在海上角力,争端不断,朝廷对于开港这件事也由开放转为闭锁,他连在马交都快待不住了。”
“要是杜宸或是其他人在总兵的任上,我还能使上力,可惜如今来了胡知恩,这个人……”高滨松啧地一声,“看着是不好相与的。”
“表舅是刺桐的老人,在官府也任职十年有余,自然是有自己的人脉吧?”
“人脉是有,但杜宸之事刚过,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高滨松续道:“刺桐会馆的几位大老爷们之前已联合向胡知恩请命,希望他能放宽船只出入埠的数量跟货物品项,不过这事石沉大海,至今他那边未有回覆。”
“确实。”马镇方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如今那些外国商船近不了马交跟刺桐,也中断了金流的流通,就算是万海号这样的商号都有明显的亏损。”
高滨松摇头一叹,“胡知恩可是朝廷命官,据说他的恩师还是户部的重臣,动不得他。”
马镇方深深一笑,眼底闪过一抹锐芒,“刺桐会馆几位大老爷们可给了他好处?”
高滨松陡地一愣,“好处?你是指……贿赂?”
马镇方点头,“难道有不爱钱的人?”
“你可知道这胡知恩以清廉出名?”
“清廉可能是因为金额还不足以撼动他的。”马镇方唇角一勾,“为了钱,多少人可以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哪次的背叛不是因为金跟权?”
高滨松惊疑地看着他,“莫非你有办法了?”
“胡知恩那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马镇方眼底及脸上充满自信,“我自有收买他的办法。”
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模样,高滨松既惊且喜。“若你真能把他拿捏在手里,咱们可就好办事了。”
“钱的方面我能处理,其他的可就仰仗表舅您了。”
“那是。”高滨松说着,嘴角勾起一抹阴险高深的笑意,“很快地,表舅就会让你见识我的能耐了。”
“不好了!不好了!”繁锦布行的伙计银江急急忙忙又惊慌失措地冲进繁锦贰馆,“小姐,出大事了!”
正忙着招呼客人的赵宇庆将客人交给其他伙计接待,立刻上前,“怎么了?你慢慢说。”
虽然从繁锦布行到贰馆来也不是多远,银江却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地,“小姐,咱们布行的船被官府扣住,说是货物与报关单有出入,官府不只没收所有货物,还开罚两百两罚金。”
“什……”她一震。赵宇佐到底在做什么?
“不只这样,那些码头工人不知在哪儿听说大少爷现银短缺,票子跳了,担心领不到工酬,便一个拉一个往总号去。”他续道:“大少爷吓得从后门逃跑,躲在繁锦布行,可那些工人发现了,如今将布行团团围住,方掌柜临时封了门,那些工人还说要放火烧杂咱们的店铺……”
听着,赵宇庆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也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了。
人在气头上是没有理智的,她想那些工人也不是说说而已,她得赶紧去繁锦布行了解状况,解除危机,否则他们真会放火。
“我们走!”她毫不犹豫地道。
“小姐!”玉桂一惊,急忙拉住她,“太危险了,您别去呀!”
“我非去不可。”她拉开玉桂的手,“海丰跟着我便行,你待在这儿。”说罢,她旋身便疾行而去。
海丰见状,赶紧跟银江一起跟上。
来到繁锦布行,远远就看见二、三十个码头工人围在店门口,他们都是长期干粗活的人,个个身强体健,还手持棍棒地在门外叫嚣着。
在大街的另一头,不少人围拢着看热闹,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赵宇佐!出来!你这个孬种!快出来!”
“我们知道你躲在里面,出来面对!再不出来,咱兄弟们就放火烧了你赵家的铺子!”
她稍稍观察了一下,发现带头的是一个肤黑精实的汉子,只要搞定他,应该就能解除危机,于是她钻过人群,走上前去。
见她一个姑娘家突然出现在店前,大伙儿疑惑地看着她。
带头的也没问她身分,便朝着其他人喊着,“大家瞧!赵宇佐不敢出来,派他出嫁的妹妹来了!”
发现带头的一眼就识得她,赵宇庆也觉奇怪。虽说她开店做生意不少人都认识她,但她店里的客源毕竟单一且单纯,不太可能接触到码头那边的人。
这人见过她?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分,除非他们曾经接触过,可她却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叫你大哥出来!我们要工钱!”带头的继续叫嚣着。
“这位大哥,请问尊姓大名?”她平心静气又礼貌地问。
“我是州仔,是码头工班的头儿,我们知道赵宇佐躲在里面,快叫他出来!”
“州仔大哥,”她依旧沉静地微笑着,“庆隆记在刺桐深耕,一向重信誉,该给的,我们一定会给,我明白你们担心拿不到工资,但我保证无论如何,工资一定能如期发放。”
“骗谁!”州仔一脸凶恶,“谁不知道庆隆记就快完了,你大哥票子都快兑现不了,现在还摊上这等烂事,得罚上两百两银!”
“是呀,快把钱发给我们!”州仔身后的人也跟着嚷嚷。
“各位大哥大爷请听我说。”她微扯着喉咙,好让所有人都听见她的声音,“工资的部分,我会立刻处理,绝不会让各位做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