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庆用力抓着他的手,而他也紧紧抓着她的,像是个快要灭顶的人。
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抹着他脸上的汗水及……泪水,心疼地轻声安抚,“你作恶梦了,一直在申吟……”说着,她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他们已经同室,甚至同床好几个月了,她从没见他或听他在梦里申吟及呢喃。
可他从八月会的宴上回来后,突然变得沉默,虽然他平素也不是个聒噪絮叨的人,但她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偏偏又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是跟高滨松有关吗?是不是高滨松想替谢家一吐怨气,公报私仇,在海务上诸多刁难呢?他的事向来不容她过问,就算她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她只能将这些担忧和疑惑深深的藏在心里。
他就寝后,她起身到花厅想新款式,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却听见内室传来他的呓语。
一开始她没在意,直到听见他发出像在哭泣的声音,她立刻跑回到床边。
他像是陷在很深很深的漆黑恶梦中,她试着想唤醒他,他却始终醒不过来。他的身子在颤抖,他的双手在无助地挣扎……看着,她的心都揪住了。
她不知道他梦见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伤痕累累的身心灵都是因为那个黑暗深渊……不,她想那是地狱。
缓了过来,马镇方看着眼底漫着不舍及心疼,静静流着两行眼泪的她,他缓缓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彷佛快窒息的胸腔慢慢感受空气。
“你回家了。”她对他说,唇角微微上扬。
他微顿。回家?他已经很久都感受不到“家”这个字对他的意义了。
哪里是家?对他来说,刺桐是个伤心地,不是家。
可是当听到她说出这句“你回家了”的时候,他竟欢喜到想哭。
“不管梦里发生什么事,都再也伤害不了你。”
他伸出手,温柔抚着她泪湿的脸颊,声线低哑地道:“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看见你这么痛苦,我……我就觉得很难过。”
听着,他的胸口暖了起来。
这个女人是真的疼惜着他,也悲悯着他的过去。她是如此良善美好,任何男人拥有了她,都会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如今,他便是那个拥有了全世界的男人。
他将她扣入怀中,她趴在他胸口继续流着眼泪,软软地说:“你已经安全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轻轻揉着她的肩膀,再度深呼吸。
他一直没占有她,是因为对她生了爱及怜惜,他本想毁了她以报复她的父亲,到头来却费尽心思地在保护着她、帮助着她。
他慢慢忆起被仇恨掩盖的过去,马赵两家曾经是多么的要好,甚至让相差十岁的他们结了娃娃亲。这么多年来,那块白玉同心结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身处地狱之中,他也没有让它离身过。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记住马家的灭门之仇,但也许他是为了记住马赵两家曾经的情深义重,这样的赵家,真的是害了马家的凶手吗?
他想起那年赵家摆满月酒时,襁褓中的她哇哇大哭,却在抓着他的手指头时安静了下来的场景……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呢?
小宇庆,别哭,我会保护你喔!对了,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就在他情绪激动的此刻,赵宇庆突然自他胸口离开,双手捧着他的脸。
“马镇方,我会赶走你的恶梦,我会保护你。”她一脸坚毅地说。
迎上她那澄净又坚定的眸子,他不再犹豫,不再旁徨,甚至不再……害怕。
不管未来会怎样,他都决定拥有她。
他一个翻身,将她轻压在身下,她先是一惊,然后娇羞地望着他。
发现他眼中闪得跟火光一样的异采,她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可她心中没有恐惧及抗拒,身体也没有。
“可以了吗?”他声线低沉又迷人。
她羞怯地、不明显地点了点下巴。
他的大手立即覆上了她起伏急促的酥胸,她微顿,抓着他的手,“慢着。”
他微微皱起浓眉,“还不成?”
她摇摇头,有点害羞地道:“你……你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吗?”
“嗯?”他微怔,“特别的?”
“你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渴望或怪癖需要被满足吗?”她羞涩的问:“难道不需要特别的,只要跟一般人一样就行?”
他几乎快笑出来,“你想了几个月,有想出什么特别的吗?”
她有些难为情地摇头,“其实我也没认真想……”
“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他笑出声。
她一脸抱歉,然后开始给建议,“不然……你把我绑起来,或是蒙住我的眼睛?”
他勾唇一笑,“这些……以后倒是可以试试,今天就不用了。”说着,他轻捏了她的鼻尖,“今晚……我们就像一般人那样吧。”语罢,他吻上了她。
赵宇庆幽幽转醒,听见他在身旁那沉稳的呼吸声,她抬起眼看着他的睡脸,胸口一阵甜暖,她悄悄伸出手,用手指头轻轻地抚着他的浓眉。
虽是如此青涩的身躯,可被他拥抱及占有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苦。
昨晚的他,是那么的温柔又有耐心,他不急着攻城掠地,而是循序渐进、一点点突破她的防线,让她在身心灵都渴望着他的时刻,才进入了她。
现在想起昨晚的缠绵,她还会忍不住全身颤抖且发热。
她轻轻将手放在他心脏的地方,它跳得有力又规律,感觉着他的心跳及温度,她觉得很安心很放松。
“唔……”突然,他发出声音,沙哑且低沉,“再乱摸,我可让你下不了床……”
听着,她脸儿一热,急忙想抽回手,他却一把攫住她的手往下带,她以为他要拉着自己的手去碰什么,吓得娇呼一声,“呀!”
就在她娇呼的同时,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搁着,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她,眼底有着一抹狡黠,“你以为要放哪里?”
她羞红着脸,嗔着,“干么捉弄人?”
他宠溺一笑,将她揽在怀里,“抱紧。”他像是命令似的说。
她抱着他的腰,稍稍用力。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段沉默会尴尬。
天快亮了,已经隐约可以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想是那些仆婢们起身在忙活了。
突然,她想起一事,虽然这时候问好像有点煞风景,不过她实在太在意了。
“有件事问你……”她试探开口,“昨晚你回来时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高大人找你做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他是不是为了赵家跟谢家毁婚之事找你麻烦?”说着,她一脸歉疚。
看着她的脸庞,马镇方想,她是养在深闺里的花朵,对于她爹在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除了知道高滨松是谢明洁的亲舅舅,除此之外恐怕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高滨松说赵毓秀违法走私被他爹发现,为怕他爹举发,便杀害了他爹并纵火烧船,可高滨松离开没多久马家就遭人纵火,将近二十口人在那场大火死去……
而这个他原以为唯一能信任且可靠的表舅,却是将他卖入黑船的人。
前些年他开始派人调查赵毓秀跟高滨松的事情,发现赵毓秀跟高滨松的妹婿谢家结了亲,而且这些年来因着高滨松的帮忙及打点,赵家在海务方面得到许多的方便,由此可见,两家的关系是十分紧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