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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顿,“帮我什么?”

  “洗澡。”她说着已经走向他,“事不宜迟,洗个澡也比较舒服,况且等大夫包紮上药后就不好沾水了。”说罢,她伸手扶起他。

  他眉心一蹙,“你把我当废人似的,我能自己来。”

  “两个人四只手比较快。”她拉着他往浴间走。



  她感觉到他的脚步有点犹豫。慢着,难道他在害臊?怎么可能?他在勾栏瓦舍、秦楼楚馆里都不知道征战几回了,在女人面前赤身,就算不是家常便饭,也应该不当一回事了吧?怎么在别的女人面前不怕,却不想让她看见?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点懊恼。

  “你害臊?”她两只眼睛盯住他。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蹙眉一笑,“你不害臊?”

  唉唷!居然反将她一军呢!

  “我们不是夫妻吗?”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我袒裎相见是再自然不过了。”



  闻言,他忍不住嗤笑一记。“你可别后悔。”

  “咦?”她为什么要后悔看他的身体?这一愣,让她松开了手。

  “那就过来帮把手吧。”他说着,自己走进了浴间,开始宽衣解带。

  她跟上去,在旁边帮忙收拾他解下的腰带跟外衫,忍不住思索起他刚才那句话。

  到底要后悔什么?他的身体有什么秘密,或者是……缺陷吗?

  就在她还想不通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在她面前脱得精光了。

  她回过神,定睛一看,整个人吓呆了。瞪着双眼,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眶慢慢地变热变湿,鼻子好酸好酸……

  除了腰际裹着渗血纱布的伤口,他的身体从上到下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疤,有的像是刀伤,有的像是烙痕,那些伤看起来都是陈年旧伤了,也就是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他是受虐儿吗?

  他过去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之中?他说他见不得完美的东西,是因为他不完美?

  震撼又心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啪答啪答地落下,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以为自己会注意到他的“小镇方”,但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全黏在那些伤处上。

  看见她突然掉下眼泪,他眉头一拧——他又让她哭了。

  他不禁想起她满月那天的事情,当时只要他一靠近她,被称赞是“乖巧娃儿”的她便会哇哇大哭,屡试不爽,他明明没做什么,却“弄”哭了她好多次。

  直到两家的爹娘给他们口头定了亲、交换了订亲信物,她才不哭了。

  他以为她是爱哭鬼,他以为她很柔弱,轻易就会哭,原来不是,她的眼泪总是因为他。

  “很可怕,吓到了吧?”他柔声地说。

  他话才说完,她已经上前来,一把将他抱住。

  这会儿,吓到的人是他了。他瞪大着双眼,惊疑地看着胸前那个将自己紧紧抱住的她。

  她在他怀里哭泣,两只手臂牢牢圈抱住他的身躯,双手一边在他的身上抚摸着,像是在确认他身上各处的伤疤。

  她哭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像棵树般无声沉默地站着。

  “到底是什么人对你做出这种事?”她声音沙哑,声线里充满了对他的怜悯及不舍,“太邪恶了,真的太邪恶了,我……我要诅咒对你做这些事的人!”

  听见她这番话,他的胸口一阵狂悸,冰冷的心,因为她的话语而发烫。

  她要诅咒对他做这些事的人?如果她知道害他活在炼狱里的人是她的父亲,她还会这么想吗?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停不住眼泪,“你一定很痛苦,你一定很孤独,我……”她已经难过到说不出话,只是不断啜泣。

  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她对他的怜悯及关爱,毫不怀疑。

  她是个善良的好女人,为了不让黄三嫂的女儿跟丁嬷嬷的孙女被人贩子绑走,她不怕死的扑了上去;她弄了个工班,不只是为了繁锦布行,也同时帮助那些生活困苦、活在底层的可怜女子。

  不管她的父亲做了什么,也无损她的良善及美好。

  罪不及妻孥。他想起了若昂对他说的话。

  若昂说恨不会让他感到欢快喜乐,爱才可以。此时此刻,他已经感受到爱所带来的欢快喜乐。

  而这个,是她带给他的。

  他捧起她泪湿的脸庞,眼底有着他不曾察觉到的温柔。她的唇微微颤抖着,紧拧的两道秀眉写着她的悲悯。

  “很……很痛吧?”她哭泣着问。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已经不痛了。”说罢,他低下头、弯,温柔的唇瓣熨烫着她羞悸颤抖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的唇,她以为他的吻会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及感情的,但意外地……他的吻是那么的温柔又炽热。

  她胸口那郁结的悲伤在他一吻之后,慢慢地散开……

  第七章 上门挑衅(1)

  尉凤海在为马镇方治疗腰侧的刀伤时,赵宇庆是躲在旁边的屏风后看着。

  因为皮开肉绽,尉凤海在那绽开的伤口上足足缝了十二针,没上任何的麻药,马镇方也没喝半滴酒,或是嘴里咬着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像那副身子不属于他。

  可在屏风后的她,眼泪扑簌扑簌地掉。

  他身上那些伤疤看得出来都好多年了,也就是说……早在十几年前,他便不知过的是什么样残酷的日子。十几岁的孩子呀!到底是什么人那么狠心地鞭打他、割伤他,甚至是用火烧他。

  当时没有人可以保护他吧?他是如何捱过来的?在那些彷佛等不到明日太阳的黑夜里,他是否曾经哭泣?

  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恍若无事,那必然是因为他早已习惯受伤、习惯痛楚。

  对他来说,只要没死,受再重的伤都无所谓吧?

  这么无感的他,在看见她手烧伤时、在听见她落海时,却是那么心急火燎地冲到她的身边,用着怒目金刚般的姿态关心着她、照顾着她。

  他一点都不冷,他的心是热的。

  他将自己温暖的一面藏起,是为了不让人看见他的弱点吧?

  尉凤海缝好伤口、敷上止血及防止发炎的独门药膏,然后再缠上几圈纱布,便大功告成,“已经好了,夫人。”他对着屏风那边的她说道。

  她赶紧抹去眼泪,自屏风后走出来,“谢谢尉大夫特地赶来,小女子万分感激。”

  尉凤海见她两只眼睛哭得红通通地,忍不住一笑,“二位真是鹣鲽情深呀,谁都见不得谁受罪。”

  听着,赵宇庆尴尬地一笑,她上前帮忙马镇方将中衣穿上,尉凤海则是在一旁收着他的药箱。

  “夫人,我留下一瓶药膏,请你早晚按时帮马爷清洁伤处并换药,三日后再着人到医馆来拿药便行。”

  “好的,有劳尉大夫了。”赵宇庆说着,朝外头喊了声,“海丰。”

  “在!”海丰在外面答应。

  “请罗先生支账,再送尉大夫回医馆。”她吩咐着。

  “知道!”海丰在外面精神抖擞地回答。

  “大夫,我送您。”

  赵宇庆亲自将尉凤海送到门前,再一次向他致意。

  海丰领着尉凤海离开后,赵宇庆吩咐门外待命的玉桂,“玉桂,你去厨房让罗师傅准备几样清淡的小菜,别放酒。”

  “是!”玉桂领命,立刻往厨房去了。

  赵宇庆回到屋里时,马镇方已经自己将长衫穿上,但只松松套着,没系上衣带。

  看着两只眼睛像兔子般的她走进来,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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