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姓顾的在这里……顾姨娘也在!走,全都带回去!」
来人便是马家的打手,很快地将顾定国一家围起来,不过看着四周都是村民,倒也没有直接用上暴力手段,带头那个反而朝着村人抱拳一揖——
「诸位,我们是马家的人,前来捉拿马家逃妾顾珍。这个顾珍偷了我们夫人的首饰逃出府,现在要带回家法处置,请大家莫要阻拦。」
他这番话又引起村人议论纷纷,因为顾定国的行为惹得天怒人怨,也没人想阻拦,众人还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们把人带走。
顾定国则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猛地瞪向顾珍,他压根不知道女儿还偷了东西!
顾珍心虚的回避了顾定国的目光,显然默认了这事,张玉珠一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马家人说的是真的,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夫人丢了东西这事儿,还要和顾家两个老的讨个说法,昏了也要带走!」
于是马家人像扛布袋似的扛起了张玉珠,又推推换操的将顾定国及顾珍带走了,顾家门前虽然一堆人,却是一片寂静,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作了一场荒唐的梦。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安邦还没能回过神来,呆呆地望向顾巧。「马家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巧?那张契书又是怎么回事?」
顾巧却没有像顾安邦这般迷糊,反而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顾定国大闹顾家时,荣焕臣还在镇上购买年货,今日他拜托花婶再替他照看母亲一日。
镖局里的镖头知道周清雅病重,便让荣焕臣腊月就停工,好回家照顾母亲,等到开春再回来,就算届时周清雅身体没有转好,至少雇佣来看顾她的花婶也有空了。
荣焕臣领了这份情,便在回家之前先在镇上将大部分的年货买齐,包含干货冻果、瓜子饴糖、红纸线香、鞭炮年画……等等。
春联可以请顾家小书生替他写,新鲜的肉菜及蒸馒头的白面只能等到祭灶前买,至于年夜饭更是不用烦恼,顾家肯定会替他准备好,如果他不收,顾巧说不定还会生气,所以他只要提早把食材送一些过去就行。
带着满满几包袱的东西回家,一打开门,他以为会看见花婶,想不到却是顾巧坐在周清雅炕床前,正替她掖着被子。
「回来啦?荣婶刚睡。」
顾巧用嘴型无声说着,在他卸下包袱时倒了杯热茶给他,因为怕说话太大声吵了周清雅睡觉,待他喝毕便将他拉到偏间,唇角带笑,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原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这俏皮的表情便把问题吞回了肚子里,荣焕臣挑了挑眉,问道:「你肯定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吧?」
「是啊是啊,我等了你老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她拉着他的衣角,声音有些撒娇。
她这小模样他还挺受用的,眼波都柔和起来。
「我去买年货,早知道你会来,我就早点回了。」他把唯一一包放在怀里还温热着的芝麻酥糖取出,塞到她手里。
可是这回顾巧没有急着打开吃,而是先放到了一边,拉他衣角的力道更大了。「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大伯一家又上门了,原因居然是顾珍被马员外打怕了逃回来,大伯要我去马家做妾,好换顾珍回来!」
荣焕臣眼神微眯。「比我想像得还无耻啊!这番话他竟说得出口。」
「可不是嘛,谁会应他这种事!村子里的人都骂他呢!偏偏大伯居然拿出了一张契书,是他趁我爹酒醉时让爹按的手印,说什么我爹同意我入马家做妾,把我爹气坏了。」
虽然事情顺利解决,回忆起今早的画面,顾巧还是满心不舒服,把他的衣角几乎都捧成一个结。
结果荣焕臣反倒没有她想像那么生气,好整以暇地回道:「他不可能成功的,那张契书上的名字根本不是你。况且如果你被带走了,怎么可能现在还在这里扯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破了。」
顾巧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放开手讪讪笑着。「唉呀,扯坏了赔你一件就是。你快告诉我,那契纸上的名字不对,是你做的吧?你怎么办到的?」
她今日思来想去,也只有荣焕臣为了马家这事奔前跑后,还替她摆了大伯家一道,依他的作风不可能还留个尾巴让她心烦,肯定是断了大伯所有能威胁她的可能。
果然荣焕臣洒然一笑,那飞扬的神采顿时让顾巧的心跳失序了一拍。
「顾大伯不识字,顾珍又是个半桶水,他要写那样的契书,总不可能请你爹代笔,所以肯定会到镇上。我早就猜到他一定会想办法弄个什么凭证之类的东西来要胁顾叔,恰好镇上那个专门替人写书信的宋秀才我熟识,他为人急公好义,说明缘由后,他愿意帮我这个忙,原本只是做个预防,想不到顾大伯当真去找他了。」
「你简直是未卜先知啊!」顾巧当下心花怒放起来,他居然替她着想到这个程度。「石头哥我发现我一直小看你了,原来你挺聪明的?」
「我在你心中原来很笨吗?」荣焕臣佯怒问道。
「唉,没办法,人说胸大无脑嘛……」她开玩笑似的指了指他壮实的胸肌。
「你……你这臭丫头去哪里学的这浑话,胸大无脑是形容女人的好吗?」荣焕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简直被她绝倒。
瞧她居然还暗自窃笑,他没好气地斜瞪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你很聪明嘛?」
「那是,我本来就……等一下!你在笑我?」顾巧慢了半拍才领悟他在调侃她胸小,当下脸都涨红了,口不择言地道:「我告诉你我还会长大的,你你你,你等着看!」
「我等着。」都等了好多年了,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哼!我要回去了。」顾巧脸都快烧起来,觉得聊不下去了,虽然是自己起的头,但这种话题总是女人吃亏。
所以她一个跺脚,转身就往大门走,讵料荣焕臣的声音慢悠悠的由她身后传来——
「芝麻酥糖不要了?」
顾巧娇躯一僵,突然掉头,一把将芝麻酥糖的油纸包抄起,然后朝他做了一记鬼脸,便飞也似的开门跑掉了。
荣焕臣摇摇头,哭笑不得地将门关好,一回头却见到炕床上的周清雅睁着眼微笑看着他。
「巧儿走啦?」
「刚走。」荣焕臣上前将周清雅扶起,在她背后放了个顾巧做的软垫,调整成较舒适的姿势。
「石头,对于巧儿,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小俩口方才在房间里的对话周清雅都听见了,自家儿子若不是心里有那个意思,是不可能和一个女孩子开那般过火的玩笑。
可以说除了顾巧,他对村子里任何的女孩子连个笑容都欠奉。
荣焕臣对于这个问题没有犹豫,很坚定地回道:「我要娶她,这辈子我只想娶她一个。」
周清雅笑了。「虽然你没说过,但也能猜得出你的想法,我想你顾叔顾婶应当也心里有数,否则不会让巧儿跟你走得这么近,只是……」
周清雅的笑容微微收敛起来。「凭巧儿的条件,其实可以嫁到很好的人家,偏偏我这身体拖累了整个家,你若想娶巧儿,咱们这家底还不够,总不能让她入门就是吃苦受穷。幸好巧儿还小,还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