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殷不要命的打法很快让对方感到左支右细,不得不放弃沉默,扬声道:「国公爷让我们迎接二少爷回府。」
这声大喊令蓝殷停下动作,视线对上从屋里走出来的文总管。
文总管确实是父亲身边的人,并非江氏手下,所以是玉佩送到父亲手上,还是安晴真找到父亲,把他的事透漏出去?
应该是前者吧,如果是安晴真透的消息,来的人不会是文总管。
「二少爷。」
蓝殷看着对方,一语不发。
文总管细细观察主子,片刻后做出判断——二少爷真的失忆了。
「二少爷不记得奴才?奴才是镇国公府的前院管事文琮舟,奉国公爷之命来迎二少爷回府。」
沉下脸,蓝殷回答,「你们先回去,过两天我就回去。」
文管事满面为难,国公爷的命令是——把那个孽障给我抓回来!
漫漫见状,缓颊道:「别担心,你们先回去,明后天我就送他返京。」
看看漫漫再看看二少爷,片刻后文管事决定退让一步。
「多谢薛姑娘,国公爷说感激姑娘救二少爷性命,这些日子叨扰姑娘了,特命奴才送来黄金百两,奴才已经放在厅里。」
「知道了。」
蓝殷挥挥手,文管事连同六、七名黑衣人离开小屋,但他们并未真正离开,而是在附近找个地方窝着。
漫漫不知道,蓝殷却清楚,他们是父亲身边的老人,没有完成任务不敢轻易离开,乖乖退出屋子,不过是给自己两分面子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看见桌上的金锭子,漫漫笑道:「这下有钱买新衣裳了,咱们有多贵买多贵。」
蓝殷没答话,上前直接将她收进怀里。
所有事都是自己谋划的,指点桃花进京城典当玉佩,刻意让父亲找到自己,但真正要离开了,却是离情依依。
他才在这里待多久?两个月吧,短短六、七十天中,这里给了他归属感,远远看见这幢小屋,燃起一室烛光,他便感到自在惬意,无须矫情,不必演戏,他有权在这里放纵自己的真性情。
这段时间,他做的事并不比平常少,却丝毫感觉不到辛苦,只觉得畅意自在,觉得人生得意、事事顺心、左右逢源。
他认为是因为漫漫,是因为这方水土养人,这个屋子给了他家的感觉。
早知道要离开的,但临别之际却不想走了,他想多待一会儿,想和漫漫上山采药,想去深塘捕鱼,想吃漫漫普通到淋漓尽致的厨艺,想……单独和她在一起。
她察觉到蓝殷的失落,轻拍他的背,低声说:「怎么了?回家不好吗?」
不好,那个深宅大院给不了他对家的向往。蓝殷没回答,却道:「我们去抓鱼吧,抓一条又肥又大的鱼。」
抬头,漫漫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坚毅的下巴,他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像不服气似的。
漫漫顺从他的心意。「走吧,抓鱼去。」
「我去拿背囊。」
鱼塘边,两人边抓鱼边玩水,他们把对方泼得全身都湿淋淋地,嘻嘻哈哈的笑声传遍密林。
「漫漫,我要吃蒸鱼。」蓝殷说。
「行,但那得回家才能做,你不是还想往深山里去?」
「那支人参不挖出来,我心痛。」
他看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想动手,漫漫却说:现在咱们不缺,让它多吸收一点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等它再长大一点吧。
然后,一路留到现在。
「那这些先烤了吃,回程再抓几条回去?」
一个好字,蓝殷立马转身升火,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这段时日的训练,还真给他训练出几分成果,他再不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漫漫在塘边杀鱼,一回头……照惯例,蓝殷又失踪,她不担心,因为确定他不会抛下自己。
不久后蓝殷果然出现,手上多了一窝蛋、两只兔子、五只野鸡。
「吃不完那么多的。」漫漫说。
「没事,肯定能吃完。」拉起她的手,蓝殷淡淡丢下一句,「还不动手,光等着吃吗?」
语音方落,黑衣人咻咻地从林子里跳出来,连文总管都从大树后面走出,围着火堆开始「动手」。
看见他们,漫漫明白,无论如何明天蓝殷都得跟着他们离开。
放下鱼,两人走进深山密林,寻找蓝殷心心念念的人参,他们挖参、采灵芝,又去祭拜过师父后才回到水潭边。
今晚胃口不佳,两人都吃得不多。
带着药材回到小屋后,烧水、沐浴,趁蓝殷洗澡,漫漫把药草收齐,拿出木盒与师父留下的册子,连同父亲给的玉观音和簪子收入药箱内。
「热水弄好了,你去洗吧。」
「好。」漫漫说:「我的东西都带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不大的话可以收进药箱。」
「我要带蟾蛛粉。」
「你还用上瘾了?」漫漫失笑。
「可以带吗?」
他笑盈盈地望着她,软软的笑容软了她的心。
「去吧去吧,想带什么通通带上,如果不够放,厅里还有一个药箱。」漫漫决定纵容他一回,也许日后即便想要纵容,也没了机会。
「好。」一声欢呼,蓝殷冲进药室,把观観很久的蟾蛛粉、蜘蛛丝、螳螂锯、蛇牙液全数给张罗了。
抱回瓶瓶罐罐,打开药箱,发现木盒上头多了个没上锁的铜盒,他顺手打开,在看见玉簪刻的花纹时目光微凛,皱起眉心。
那是一串叶子,叶缘处有锯齿状,雕工细致,很少人会在簪子上刻这种花纹的,蓝殷顺着纹路慢慢摸索,每碰到一个浅浅的凹处便用拇指或轻或重地按压,在压到第五片叶子上的凹孔处时,喀地,簪子外折,从里面弹出一根细长的银色钥匙。
蓝殷目光闪烁,将钥匙收回簪子里,静静等待漫漫沐浴结束。
并没有等太久,漫漫就带着一身水气进屋,他取来巾子把她的长发绞干,动作轻柔,小心不将她头皮扯痛。
这得有多少经验才能做得这么顺手?漫漫本想揶揄他两句,没想到头发半干时,蓝殷往她身边一坐,将铜盒往她肘边推来,问:「谁给你的?」
「爹爹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接过铜盒,她拿起里面的玉观音。
「你看我发现什么?」蓝殷取出玉簪,同样的手法,在数到第五片叶子时,压下凹洞,玉簪折成两截,银色钥匙再次弹出。
「这钥匙是开哪里的?」漫漫不解。
「忘记了吗?我们缺一把钥匙。」
是缺一把钥匙,但这是娘留给她的,与师父还有诺族无关,她抗拒着这个想法。
「天下盒子多如过江之鲫,不会那么凑巧……」她执拗地坚持。
蓝殷不与她争辩,直接将钥匙插进木盒,轻轻一转,喀答,木盒打开!抗拒无用,执拗无益,事实摆在眼前。
相顾无言,漫漫垂下眼眸,心头一沉,她躲不掉了。
她试着解释这样的巧合,但蓝殷坏透了,又用几句话把她的解释堵在嗓子眼。
「册子上说,族长保管木盒,族老将钥匙交给选定的下一任族长,钥匙不在你师父身上,却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
意思够明白了,她的母亲也是被选中的三人之一,傅云之所以一眼看中漫漫,决意收她为徒,肯定与她的长相有极大关系,再加上册子里的图像,答案呼之欲出。
「也许玉簪是我娘意外中拾得,跟诺族、继位者没有关系。」
都这样了,漫漫还要硬拗?蓝殷失笑,可以理解的,刚知道父亲不是亲生的,她已经够难过,要是又证明娘也不是亲生的,怎么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