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控制不住好奇,打开写着「傅云」的青皮册子,里头记载的是师父的童年记忆与生平。
傅云、岳蓁、凌萱被择定为族长继承人,三人当中傅云医术最好,岳蓁最美,而凌萱最良善体贴,大家都认为傅云最有可能接下族长大任,但傅云犯下大错——诺族男女之间是手足关系,不能谈情论爱,但她爱上族中师兄。
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们对这份感情有浓浓的罪恶感,但是爱情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百般挣扎,努力忽略这感觉,直到傅云该下山寻找男人,为诺族繁衍下一代,她非常痛苦,却无法改变身为诺族女子的宿命,于是在下山前晚她哭着找到师兄,想让师兄成为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有人向族老告密,事发后傅云被禁锢,而师兄被罚杖责百下赶出苍狼山。
杖责百下伤及筋骨,师兄五脏六腑俱损,却不被允许留下治伤,族人认定师兄的行为玷污圣山,必须尽快驱逐出境,傅云迷倒看管的师兄弟,独自下山寻找师兄,为他疗伤,然而找到师兄时他只剩下一口气,终究没救回来。
埋葬师兄之后,傅云在墓旁结庐而居,她自毁容貌,立誓此生为师兄守贞。
三年除孝,她回到苍狼山,却发现人去楼空,族人俱亡,她走在山林里回想童年点滴,却意外找到木盒。
那棵大树被天雷劈了个洞,之后从两旁重新长出枝栖,洞被密密麻麻的枝叶挡住,人们不细翻肯定找不到,但鸟雀们可能干了,年年在那里做巢,因此诺族孩童都晓得那处,掏鸟蛋、抓小鸟,那里是孩子们的欢乐天堂,木盒就被藏在那里。
她下山更名改姓探查当年事,方知族灭的真相。
那年发生瘟疫,百姓死伤者众,谣言起,道诺族人自出生食药草长大,他们的肝是治瘟疫的圣药。
一场大瘟疫,诺族人倾巢而出,他们试图将瘟疫控制下来,岂知等着他们的是场大阴谋,他们被捕,剖腹取肝,短短几日内族灭。
知道真相后傅云决定离开,她四处行医,一路来到这里,遇见漫漫,见到漫漫那天,她便决定留下来。
后面纪录的是傅云和漫漫生活的点点滴滴,有趣的、新奇的、温馨的事。看到这里答案昭然若揭,财帛动人心,师父的死和宝藏脱不了关系,毕竟她是诺族唯一的幸存者。
打开第三本册子,里面多数是图画,傅云用画笔纪录苍狼山的生活,每一幅图都画得维妙维肖。
「你师父真是丹青妙手。」蓝殷道。
「师父常为学画被师祖责备,反倒在离开苍狼山之后画技才开始进步。」
他们继续往后翻,在看到最后一幅画像那刻,两人同时沉默……
许久,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漫漫抬眼望他,陪她?也许她就是危险根源。
疑问上心头,难道前世自己的暴毙与此事有关?心头微凛,漫漫连忙甩头,试着把不可能的念头甩出脑海。
她玩笑道:「你还是早点恢复记忆回去当你的二少爷吧,镇国公府不缺钱,不必跟着我挖宝,我可不想跟你二一添作五。」
「你不知道我爱财?见者有分,就算不对分,你也得分我三成,总之我跟定你了。」他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说着再郑重不过的决定。
「命只有一条,很珍贵,哪儿安全哪儿待。」他自己的麻烦够多了,她不想将他扯进来。
「就是珍贵,所以我得陪在你身边。」
这话窝心,就是太多窝心话才让她乱了心呀。她沉声道:「别再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
他笑开颜露出大白牙,灿烂笑容闪了她的眼。「没误会啊,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奇怪,我都讲过那么多次,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
「别忘记,你有未婚妻。」
「那女人说的鬼话你信?是我脑袋坏掉还是你的脑袋有问题?」
「我不跟你吵这个,想知道事实,进京走一圈就会知道答案。」
「好啊,是不是查出我没未婚妻,你就愿意喜欢我?」
不可能的,她很清楚安晴真和蓝殷之间是什么关系,那时为了能够娶到安晴真他有多努力上进。
「是不是嘛,你快说。」他扶着她的肩膀猛摇,摇得她头晕。
「是是是,如果你没有未婚妻,我就当你的未婚妻行不。」她随口敷衍。
「行!一言为定。」
他乐弯双眉,太高兴了,心情太澎湃,蓝殷一把将她抱起来,施展轻功往外飞……
经验教会漫漫,这家伙有上树的坏习惯,连忙大喊,「我怕高,不许飞、不许上树、不许……」
后来的话没了,只有他的笑声在黑夜中张扬。
中秋了,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晚上该下山回家和父亲吃饭的,漫漫正担心蓝殷一个人留在山上会不会太寂寞,幸好他不在。
他真的进京调查未婚妻事件了,积极的态度让漫漫怀疑,是不是前世今生,他的感情已经不一样?
如果不一样了呢?那么她要不要替自己争取一回?可是如果她的死亡依旧不能改变,那么她的争取会害到他,是吗?
这是重生以来漫漫每天都要想上几回的问题。
她用尽全力改变,但师父还是死了,蓝殷还是被追杀失忆,有没有可能,她改变的只能是旁枝末节,在关键大事上还是会回到原来的点?
胡思乱想间,她听见董姝拔高的声音响起。「漫漫,你爹出事了!」
爹出事?不会的,时间还没到啊,难道……不敢再往下想,她放下药杵快步走出去。
门打开,漫漫急问:「我爹怎么了?」
「你爹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跟村人上山,方才有人来家里说,你爹被野鹿的倚角给顶了,肚破肠流,情况危急,娘已经过去了,让我来告诉你。」
「爹爹在哪里?」
「在那片长很多野莓的地方。」
「知道了。」漫漫丢下话,冲进屋里背起药箱飞快往外跑。
门没关,董姝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得意一笑,没有蝇子草的威胁,怎么能够不进去逛逛?
一进屋她就开始翻箱倒柜,把每个抽屉拉开,每个柜门打开,每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一遍,连厨灶都不放过,然后……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漫漫藏钱的箱子,一把打开,里面有几本册子、银两,还有银票,清点过后竟然有三百多两?继父准备的那点嫁妆算什么?这才是大财。
她寻块布把银子全往里头收,正准备离开时,鬼使神差地翻开册子,她不识字,对书没感觉,但是书册底下藏的木盒看起来老贵了,董姝拿起来,啥方法都用过还是打不开,她心想这里面得收着多厉害的东西啊。
把整个箱子再翻一遍,确定没有钥匙后,她考虑片刻,决定先把木盒带回去,了不起把木盒给劈了呗。
抱起意外收获,董姝踩着幸福的脚步往山下走。
她在衡江镇上看中一套大红色衣裙,那衣裳得花五两银子,她攒的钱不够,摸摸怀里的布包,这下子她想买几套就买几套!
如果在平时漫漫肯定不会轻易上当,但前世父亲的死亡日期一日日接近,她心底始终挂着这件事,因此直觉认定是真的。
她一路狂奔,越跑越心慌,深怕自己到得太慢,失去抢救时机,她一面跑一面在心底大喊:等等我,爹爹,一定要等等我。